他時常寫信給朝懨,或許是思念已經控制不住從身體里流出,他每每提筆寫信,都要寫上好幾頁來,無論事情大小,細細地說。
朝懨也時常給他寫信,說起京中變化,說起大囡變化,偶爾提及正在做的事情,都是厚厚的一封。
兩人通了幾次信后,居然不約而同地想要在信尾說上一句要不要見面,折中一個地方,可這句話在基于現實,想了又想之后,到底刪去了。
日子零零碎碎的過去,很快來到除夕,當天,顧筠帶著利民司一些人去了固金州城總兵府,同許景舟等過。許景舟是愛熱鬧的,當天夜里,燈火輝煌不盡,絲竹管弦不絕。顧筠置于其中,倒也舒坦。
第二日,朝懨送的新年禮物就到了。顧筠拆開了,見里面有一只渾然天成的竹枝模樣的玉簪,覺得精巧,便戴了起來。
出門贏得一片好評,就連許景舟也說好看,順帶問問他沒有給朝懨送新年禮物,作為臣子,他早送了禮去。
顧筠哪能沒送,為公為私都送了,他連大囡都考慮到了,不過他送的禮物沒有朝懨送的貴重,多是這邊的特產。
后面朝懨來信說收到了,很喜歡。
這個新年,顧筠統共收了兩個紅包,一個是朝懨給的,一個是許景舟給的,他自己呢,反倒發出去一堆,除了給利民司這些官吏,還有隨行軍隊,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等下人。
好在他不缺錢,發來不覺心疼。
他自己有個私庫,朝懨還把他出謀劃策得來的收入分了三成給他,這很多了,朝懨自己不過拿了一層,其余的除了采購原材料,發放工錢,便是拿出去為國做事了,例如固金這塊地區施給苦寒人家的粥與棉衣。
翻了年去,便是早春與初夏,在顧筠與一眾人的期盼之下,比周遭麥種都要出芽早上許多的麥,茁壯成長,一天一個樣子。
顧筠經常帶著人往田地里跑,不知不覺,人都精瘦了些許,他自己是沒有注意到這事,黃員外郎這群跟著他的人也沒發現,還是過清明節之時,許景舟等點出來的。
顧筠擔憂朝懨知道了,生出事端,與朝懨的往來信件就沒提起此事,另外又叫人不許外傳,可不知朝懨從哪里得來的消息,不久之后就來信批了一通負責伙食的廚子。
這廚子還是之前在北境伺候他那位,他之前立刻北境,對方懶得搬走,就此扎根,此次他來到北境,又把人給請了回來。而馬姐和張娘子現在也去許景舟身邊做事,到底是用慣的人,不過之后許景舟去其他地方,她們就不跟了,實在不想離開故土,屆時許景舟會給他們重新安排活計,到底全了主仆情誼。
廚子挨了朝懨一頓削,簡直魂都要飛出來了,誠惶誠恐地認錯,然后改正,具體表現在菜的樣式多了,擺盤亦是精致許多。
顧筠看得直皺眉頭,先讓廚子不必如此,與他無關,后去信說了朝懨一通。
兩人關系因此僵持,不過一月,緩和下來,恢復通信。
谷雨之后,顧筠他們栽種下的麥子不論品種,皆已孕穗。趁著母本麥穗即將抽出,還沒揚花,顧筠帶著利民司的官吏和招來的女工,把麥穗上面發育不好的小穗剪去,然后把留下的小穗的雄蕊去了,做罷,用花了高價弄來的羊皮紙袋把處理過的麥穗一個個包起來,防止外來花粉污染——雖然提前做了隔離帶,但也不是萬無一失,未免意外,這樣做好了。
這個過程極需快速與細致,一套弄下來,當真腰酸背痛眼睛發脹。
來不及休息,他們又去采集父本麥穗。此刻母、父本麥穗均到揚花期,太陽溫和,四下無風,天公作美,正是授粉的好時間。
顧筠帶著他們輕輕敲擊或抖動父本麥穗,將花粉抖入羊皮紙袋中,取下套著母本麥穗的羊皮紙袋,用采購來的毛筆蘸取花粉,輕輕地、均勻地涂抹在母本去雄小穗的柱頭之上。
隨即立刻套上羊皮紙袋,讓麥穗在袋內完成受精和初步發育。
因為這次增加了麥種雜交組合,為了方便后續研究,顧筠在袋子上面寫下了授粉時間等信息。
如此,人工授粉這個事件就算圓滿結束了。顧筠祈禱之后幾天的天氣一定要好,否則很有可能功虧一簣。
或許是他的祈禱靈驗了,后面幾天天氣都很不錯。顧
筠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思去處理自己手上的傷口,到底養得太過精細,不過輕輕擦過麥葉,手背就被割出好幾條血線,留下傷痕。顧筠托-->>人買了祛疤藥膏,連擦數天,方才去掉這些傷口。
這次他想到上次弄出的事情,便沒有瞞著朝懨了,在信里與人說了。
隔著遙遠的距離,朝懨什么反應他并不知道,不過看他的來信以及送來的東西是很關切與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