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維勉的臉色陰晴難辨,唯有唇邊浮著一絲笑意,用眼神指向窗外:
“濟之快看吧。”
那名諂媚的官吏偏在這時湊了上來:
“賀將軍方才所說實在非常準確,只是還有一點,恐怕二殿下跟賀將軍不知道呢。在這恭請云菩薩的法事中,那只藥罐才是真正通靈的東西。您看他在手上牢牢捧著,其中還盛著由五味藥材熬成的湯飲,那便是神醫云舸傳下的方子。”
賀云津聽了這話倒沒覺得有什么,卻見秦維勉好似忽然來了興致,竟然追問起來:
“橫州這里竟然如此信奉云舸?”
“正是呢!殿下您看,下頭有多少人已經跪了下去?自從云菩薩升天之后橫州便常祭祀他,年年都是這樣請神。前些日子您曾見過姜五郎,那老頭兒總是說他曾經見過云菩薩,大家都懷疑他見的就是這樣巫師附靈的場面,只是他年老昏聵,當成了真的。”
秦維勉忽然向賀云津問道:
“濟之從前見過云菩薩降臨嗎?”
賀云津沒防備他有這么一問,真真假假的話在心里一時不知該撿哪句說。只見秦維勉的神色也是半真半假,眼角含著笑仿佛只是隨口打趣。他想了想,說了句實話:
“朔州祭祀的倒還都是藥王。”
“從前橫州祭祀的也是藥王,”那名官吏接口道,“只是從前北地瘟疫,就是神醫云舸惠賜藥方,這才漸漸止住。更難得他平時常常為窮人診病,與同行也十分親善,獨家的方子都肯教給別人。曾有一種小兒常患的毛病,就是因他將自己悟出的方子傳給北地的大夫們,從此再沒有因此夭折的了。”
秦維勉不知道這里有多少是后人傳說,但賀云津知道這些都是實情。聽人提及云舸的慈惠之處,想起當年相處的景況,賀云津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柔軟。
秦維勉卻只覺得酸。
這云正航聽起來是夠好了,好得也能配得起這樣的懷緬和祭奠。
那臺上的巫者正以云舸的口吻傳下一些常用的藥方,又說了一些“流年大吉”之類的好話。那人說起話來也像個讀書人的樣子,秦維勉問道:
“這巫者是怎么選來的?”
那官吏掛著笑答道:
“巫者不過是家業世代相傳,不過這請云菩薩的男覡倒有些說道。”
賀云津聽了也十分驚奇,認真聽那人講下去。
“從前見過云大夫的人多,大家挑選與云大夫長得相像的來做,后來就成了習俗。只是戰爭頻仍,從前的人漸漸故去,已經沒人說得清了。如今這位乃是請姜五郎掌過眼的,他雖糊涂,但也再沒別人見過,大家姑且也就信了他。”
賀云津估計那人還沒發現巫者與秦維勉面容相像,聽了這話生怕他觸怒了秦維勉,連忙沖他使眼色,同時彌縫起來:
“大人剛才也說姜五郎未必真的見過,他恐怕只是挑長相出眾的來吧。”
秦維勉斜睨了賀云津一眼。
“濟之何必緊張,不過是長得同本王有幾分相像罷了。這云舸有恩于民,本王豈會輕易禁絕?濟之還怕我掘了他的墳去不成。”
第129章
明月照明月
秦維勉的表情既嗔且笑,但賀云津明確地感知到了他的不高興。
在秦維勉心中云舸一直屬反賊同黨,既然不信鬼神,自然又斥巫祝為末流了。現在一個扮演云舸的巫師長得像他,他自然不高興。
賀云津知道該順著秦維勉說話,但讓他貶低云正航他卻做不到。
“殿下胸懷寬廣,是末將唐突了。”
那名口臭的官員這才知道其中緣由,立刻跪下,說自己事先并未覺得那巫師與秦維勉長得相像。
秦維勉不耐煩地讓他起來。
“你說的對,不過稍稍相類罷了,一般人豈會留意。”
那人淌著汗退到了一旁。
賀云津直覺秦維勉心中所想的沒有那么簡單,但他不敢多話,以免秦維勉遷怒于云舸。
這請神的巫術演完之后又是一些吹吹打打的戲目,秦維勉看得無聊下樓更衣。
等到再回來時,賀云津看他心情似乎好些了。
“本王可錯過什么精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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