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到長寧宮的時候,秦維勉正在府上無事可做,剛派了人去叫謝質。
此時忽有侍者來報,說楊妃跟太子要見他。
“有什么事?”
“今日楊妃宮里來了一名醫者,楊妃請二殿下一起去看看。”
“醫者?”
“是。前些天謝中書薦了一名醫者給天子,進獻了一些丸藥,天子賜楊妃同服,說是有些效驗,因此請那醫者進宮再看。”
太子九歲上喪了母親,先皇后出自楊氏,臨死時與族中商議,薦了一名小妹入宮,央求天子讓那小妹照料太子,這便是楊妃。
秦維勉從小跟在太子身邊,因此在楊妃面前倒有些情分。他知道楊妃八成是聽說他這幾日受了驚嚇身體不快,因此想叫那大夫給他看看。
因為要見外男,堂中兩層珠簾全都放下,將楊妃擋在后面。秦維勉行禮畢,就見太子一掀珠簾走了出來,秦維勉給他見禮。
兄弟倆寒暄了一番,楊妃溫雅的聲音從珠簾后傳來:
“太子、在曉,這大夫是謝中書薦來的,我這宮里都是女眷,見外人不便,因此叫你們來。最近聽說你倆身體也有不快,正好也請這大夫看上一看,或許就有效驗呢。”
他跟太子近日的不和必然傳到了楊妃耳中,楊妃是不是想要借此替他倆說和呢?
不多時,下人引了一名男子進來,秦維勉跟太子同時去看,那醫者行禮一過,仍舊低著頭,不曾直視。
秦維勛見他身量,心中已感到幾分熟悉,此時便道:
“這位大夫請抬頭一見。”
那人只略一抬頭,還未及往太子這邊一望。珠簾后緩緩問道:
“請問大夫名姓啊?”
“鄙姓賀,名云津。”
太子秦維勛一看,竟是那夜闖入他二弟府上的道人。
賀云津朝向堂上回稟道:“前日里草民調制了幾顆丸藥,不知娘娘用后金體如何?”
“正因吃了你那藥,身體輕快了許多,這才召你一見。”
“如此,便是草民之幸、萬民之幸了。那丸藥乃是采千年老參、幽谷靈芝、四方雨水炮制而成,封入玉罐中,埋入金沙里,歷經足足三年寒暑,這才得以啟封敬呈。”
“你有心了。”
太子笑道:“此人二弟那夜或許沒看清。當晚可是闖進你府上要給你看病呢。”
賀云津向著太子略略欠身。
“二殿下的病,草民也有些許把握。怪草民去得唐突,未能有幸得諸位官家信用,后來聽聞二殿下病愈,草民也就放心了。”
珠簾后又說道:
“就請賀大夫為我把把脈,看看如何。”
秦維勉攔道:
“娘娘!您常年體弱,不便亂用藥石,既然賀道——賀大夫對我的病頗有把握,便先請兒臣試試道長的脈法吧。”
“那也好。”
秦維勉請賀云津坐下,宮人去拿了脈枕來,他卻不急著伸手,反而問道:
“賀大夫哪里人士?行醫多久了?何日到得京城來?”
賀云津頷首抱拳,答道:
“草民原是朔州人士,南遷久矣。獨自行醫只有幾載,原來跟從吾師雁州張宗恩走南闖北倒有十年。”
秦維勉還未答復,太子聽了立刻喜道:
“這么說,賀大夫的醫術是從道觀中習來?”
“正是從道觀習來。原是隨師父煉制丹藥,因此看了些醫書。”
太子聽了果然大喜,好笑地睨了秦維勉一眼。
楊妃語聲緩緩:“我原也不信這些道士者流,倒是聞說章貴妃頗為篤信,五日前三殿下有恙,便是請了道人醫治,如今已是全好了。在曉,你雖說大好了,但仍不可掉以輕心,便請這道長為你調理調理吧。”
秦維勉還未答話,卻見賀云津眼珠向左一轉,示意他往旁邊看。
那邊是一道屏風,隔開了前廳跟后堂,平日里那屏風前總站著兩名宮女,今天卻沒有人。
有人躲在屏風后面。
能躲在后妃宮里的還能有誰?秦維勉立刻明白,是他父皇在后面看著。
這么一來他便明白了。想必他父皇吃了賀云津進獻的丸藥有些效驗,所以借楊妃將這大夫召來,想要親自一觀。
秦維勉知忽然明白,楊妃這是給他鋪好了臺階,他只肖順著說上幾句,讓他父皇以為他從此虔信神道,此事便揭過了。
他思量時,賀云津便盯著他看,似乎在等著看他將如何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