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養六年,傷勢終于彌合,她終于能夠拿起劍,而密教已然鼎力人界,成為一方信徒眾多的教派。
這個時候,林斐然年滿六歲。
“你六歲那年,我傷勢全好,但我沒有選擇留下,我帶著金瀾劍,再次去了北原,這本該是我與他的第五次交手,但這一次我沒有見到他,只見到了畢笙。
她沒有留手,將我逼出秘境之后,天羅地網便撲來,一道前來襄助我的友人們也陷入亂斗,我們原本沒有落得下風,只是斗到中途,一道不尋常的罡風吹過,我的劍慢了。”
金瀾看向遠方,輕嘆一聲:“第五次,我還是敗了,不過再沒有之前那般好運,我知道,我命數將近。”
林斐然看著她,目光微動。
金瀾眸光復雜,不敢看林斐然的眼睛,只望向無盡的暗色:“那一刻,我心中是后悔的,我終究是拋下你們,去了北原。”
所以在生命終途,她拼著最后一口氣逃了,御器而回,只想在死前看他們最后一眼。
林斐然聽懂她的未盡之,垂目片刻,還是抬起眼,只道:“父親和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你只是在走自己的路,就算我們是親人,但那也是你的路。”
金瀾一怔,片刻后才笑道:“……我早就和他說過,他若是能夠修道,必定能夠走得很遠。”
林斐然移回視線,目光落到手中的銅鏡上,鏡中映著一個梳起長發的少女,她靜然片刻,又開始思索起來。
她幾乎可以篤定,道主的身份有古怪,他身子孱弱,同時又需要天地靈脈,難道他也是天行者?
這是最合乎情理的一種猜測。
如果當真是,他的修行方式會和如霰一樣嗎?下一次再對上,她的劍又要如何落下?
金瀾見她沉默不語,摸了摸她的頭,想起今日與師祖交談之,心中尤為感慨,不論如何,她有知曉真相的權利。
頓了片刻后,她問:“你要和師祖去見其他人嗎,他昨夜其實是給了你選擇的機會,你可以不去,忘記鐵契丹書一事,只在這一處做一個簡單的林斐然。”
林斐然看向鏡中之人,一襲烏發被簪起一半,細辮挽入其中,將眉眼全然露出,以往那道藏在眼里的銳光,在此時是如此清晰可見。
她的答案,早在昨晚便已經得出。
“我當然要去。”
她起身落到院中,看向面前三處亮燈的屋舍,徑直走向最左側的師祖房間,抬手推開。
……
吱呀一聲,繁重奇異的界門被推開,微光從門上劃過,預示著有人到此。
房中眾人立即轉頭看去,只見一道玄色身影立在門前,修長高挑,她身后負著一柄灑金紅傘,墨發飄然揚在蕩起的氣流中,隨后又緩緩垂落肩頭。
是林斐然。
她身形未動,如一道劍影般豎立此處,視線緩緩從眾人身上劃過,凈澈的眼底倒映著一切,透出一種清風拂崗、巋然不動的深靜。
在她身后,又有幾道身影走出。
師祖上前一步,站在她身旁,緩聲道:“諸位,別來無恙。”
第298章
298
這方被構筑出的秘境中,
幾乎是純白一片,唯有中央那株極大的菩樹顯出一抹不可忽視的碧色。
樹冠上頂,根葉下探,
靜靜支撐著這方寧靜的秘境。
樹下或站或坐著十人,雖不算多,
但已然是乾道赫赫有名的人物。
樹下端坐著一個女修,一頭烏發盤起,
三根銀釵斜簪,
身著束袖絳紫輕紗,腰間紫金葫蘆爍爍流光。
正是太極仙宗的宗主穆春娥,亦是最初受圣人感召,
向天下宣布朝圣谷將啟之人。
她閉目跪坐,
膝上橫著一柄長劍,面上再沒有往日常見的笑意,
而是帶著一抹凝重。
不遠處,正有一男修在樹下細細打量,
他身披鶴袍,
發絲散下,
面色蒼白,帶著幾分病容,他一手摩挲著菩葉,間或輕咳一聲,神情倒是緩和不少。
這位便是瑯嬛門的門主,人盡皆知的病秧子周書書。
在他身旁的空地中,幾卷經書鋪開,墨字排列整齊,正有一長髯男修在清點經卷,
他身著青白道袍,手中執著一根老梅枝,枝頭綴著軟毛,這是一支老筆,毛尖分明是黑色,書寫間卻泛著淺金。
他彎身在經卷前,不時寫畫著什么。
不需詢問身份,光是看到這支點金筆,便知他是太學府人人敬仰的荀夫子。
菩樹的另一側,正有一男一女兩人在低聲談論,話語間卻是菩提樹與明凈臺。
女修身著神女紗衣、眉目莊嚴,額心點著一粒朱砂痣,男修垂著兩條長白眉,身披袈裟,個頭稍矮,神情卻分外慈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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