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城中的一切都高大得不同尋常,或許是與大鯤一族的體型有關,即便化為人身,他們的身量也依舊不同尋常,林斐然的個頭都顯得稀松平常起來。
來往的族人大多都有著同樣的傷痕,身量高大,但看向林斐然的眼神卻十分親和,仿佛她是族中小輩一般,給她遞了一把紙傘遮雨,順道摸了摸她的頭,熱切為她指路。
按照夯貨以及大鯤族人的指示,林斐然終于尋到谷雨的住處,在門前停了下來。
還未敲門,便有水仆從地上涌出,將她帶入門內。
這是一個二進的宅邸,谷雨仍舊保有人族的習慣,在回廊處掛有角燈、種下綠植,院中放有假山。
繞過回廊,轉過假山,便見他坐在院中品茗,茶香裊裊,滴落的雨砸入杯中,淺褐的茶水飛濺到他面上,他啜飲一口,長聲感嘆。
林斐然:“……”
她撐著傘走去,想著他或許喜歡這樣,便沒有為他遮雨,只問道:“前輩,如霰呢?”
谷雨撇去浮沫,指了指左側房門:“他給自己把了脈,又挑了些藥草吃,現在還在房中睡著,他醫術好,總不會把自己藥死,且等罷。”
林斐然頓了片刻,還是合了傘,推門進去查看,半晌后才輕手輕腳出來。
她打傘坐到谷雨對面,點頭:“脈象是比之前好上不少。”
谷雨放下茶盞,咬牙看了左廂房一眼,幽幽道:“什么時候妙善能這樣對我,死也值了。”
林斐然想起妙善那副一心問道的模樣,很快回過味來,說不準谷前輩是一廂情愿……
這句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轉而道:“前輩,說起死,我有一個問題想問。”
谷雨咋舌看她:“你這話轉得也太硬了,一看就知道妙善根本沒向你提過我,哼,問罷。”
林斐然一手摩挲著傘骨,另一手微微攥著衣袍,出聲問道:“前輩問卜之術了得,不知,可能斷生死卦?”
谷雨神情一頓,甩開臉上雨珠,意味深長看她:“勉勉強強,你想算誰的?”
院中一時安靜下來,只余雨滴砸上傘面的悶響。
許久后,她才啟唇道:“我想問,如霰的生死卦。”
第250章
“如霰的生死?”
谷雨目光閃爍,
面上朱色符文在雨中更顯繚亂。
“倒還是第一次有人問起他。”
林斐然繼續道:“能算嗎?”
如霰的生死,就像一柄懸而未決的長劍,始終掛在林斐然的心頭。
二人之所以結契,
便是為了尋回云魂雨魄草,這是他翻遍醫典寶書暫且得出的法子。
靈草煉化過后,
他也的確安然了很長一段時間,靈氣沒再暴亂,
那些詭異的紋路也再未出現。
他甚至不必白日沉睡,
不必沐浴日光減緩周身痛楚。
似乎一切看起來都十分安寧。
但待在妖都的那段時日,林斐然卻察覺到一點不對。
如霰的修為靈力在逐漸增強。
不論是夜間無意識釋出的,莫名將她扼醒的靈壓,
還是白日里斜躺在院中看她練劍時散出的靈氣,
都昭示著他修為的攀登。
對于修士而,修行便是為了增強靈力,
直到在某一刻頓悟之時,能夠順利破境。
但境界不同,
修士能吐納的靈力也不同。
就像江河攬不住湖海,
水滿則溢,
容納不了的靈力便只能散出。
他如今就是這般。
如霰修至神游境或許已經很久,之所以久久未能破境,除卻有意壓制之外,便是他尚未參悟。
修士破境,不過是一個悟字,心境至,則境界至。
如今他停滯許久的靈力又開始吐納、增長,意味著他心境有所變化,對于修士而,
悟與不悟,不過是一息之間,誰也無法斷定、無力阻止。
前有圣人于山中自省,一夜悟道,從紅塵障目的坐忘境修士,獨步至歸真之境,自此華發重生,下山云游。
圣人尚且無法自控,更何況是他?
破境或許就在下一刻,他應當有此預感,這才急著去尋其他法子,以免靈力暴亂而亡。
而他此時靈力變化,又恰巧和秋瞳提及的時間對上,林斐然實在難以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