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靈點頭:“沒錯,如果不是天然之物,卻需要入火,那么這個東西本身便是一種煉化至中途,或是需要更進一步的靈寶。”
鐵契丹書原來不是一本被封印的典籍或是紙張載體,而是一件靈寶嗎?
她又問道:“方才這本書中記載的便是所有的火?可有哪一種算是無根火?”
“無根之火?”
劍靈側首以對,面簾在夜風中微動,像是在打量她,語氣中帶著一些驚訝。
“如今的年輕一輩,倒是少有知曉無根火的。
這本書中記載的是你母親所知,雖然不敢托大,說是所有的火,但現世一定沒有比這個更全的載錄。”
劍靈托著下頜,指尖在書面上敲打,斟酌片刻,又反問道:“你以為什么是無根火?”
林斐然試著回答:“過往看過的書上并沒有明確釋意,但能從行文中推測,無根火是沒有來源的火,憑空而出?”
劍靈卻搖了搖頭:“這的確是普世說法,但實際上來源于丹修,他們的火與煉器不同。在煉器一道,所謂無根,便是不在五行之中的火焰。”
林斐然沉吟道:“比如雷擊木劈出的火焰?”
“對煉丹而,那是最次等的無根火,但對煉器來說,那就是木火。”
劍靈想了想,舉出一個例子。
“你聽過雷云相擊嗎?靈氣涌動,狂風肆虐之時,有雷云摩擦,靈暴橫生,天地間偶有光火亮起,這便是無根火。
在很久以前,便有人借此時機,迎擊雷暴,淬火燒身,得以越過歸真境,到達更高一層的境界。”
林斐然倒是聽過。
修行無止境,歸真之外,還有更高峰,只是今不如古,歸真圣者無法借天地淬煉己身,吐納的靈氣終究有限,所以無法突破下一重天,便只能坐化天地。
劍靈又道:“如今靈氣不如古時,已沒有這樣的異象,也沒有煉器師再提及無根火,久而久之,便都引用丹修一道的解釋。”
世間已經不存在這樣的無根火?
可按照師祖所推測,分明是要對鐵契丹書進行淬煉,便只有這樣的無根火才行,若是當真沒有,他又何必提出這樣的條件?
林斐然幾乎想要將師祖揪出來追問,但心知他不會告訴自己,只好作罷。
兩人又再次學到子時,林斐然需要淬煉一柄匕首,劍靈便外出等待,同時為她默寫出屬于金瀾的煉器心得。
一個時辰后,劍靈再度回房,卻發現林斐然已經靠著桌沿睡去,手中虛虛握著那把匕首。
在匕首即將落地時,她立即閃身而去,一手接住淬煉好的利刃,一手接住林斐然即將磕上桌案的額頭。
幾息沉默后,她將匕首放在桌上,手卻仍舊托著她,隨后小心坐到身旁,又為她理了理頭發,輕聲說出一句辛苦后,這才將她抱回榻上。
在林斐然熟睡之際,若是無人,她都會守在身側,今夜也不例外。
她看著林斐然,輕嘆道:“不要怪我太過心急,只是,時間不多了。”
……
翌日,林斐然與旋真、碧磬二人吃了這幾日來的第十頓送別宴,可謂是心滿胃足。
碧磬擦了擦手,忍不住開口:“金陵渡算是荀飛飛老家,你去那里,若是不想同他住在一處,切記,不要讓他看到你。”
林斐然疑惑:“為何?”
旋真解釋:“因為他人太好吶,別看他平日寡少語,其實很護人,若你在金陵渡沒有親眷,無人照顧,他就算綁也會將你綁去家中照看。”
“不至于。”
林斐然只覺得二人夸張。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人,而且依她的了解,荀飛飛并不會枉顧他人意愿,一心只想休息,又怎么會給自己沒事找事?
林斐然沒有放在心上,到時遇上荀飛飛,大不了推脫一番就好。
吃過早飯,三人互相道別,又擁抱轉圈許久,林斐然這才踏上劍身,帶上他們準備的餐食,即將出發。
“等等!”碧磬抬手叫住她,“你、你不和那個人道別?”
林斐然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人?”
旋真吸了口氣,像是怕人聽見一般,小聲道:“尊主吶!”
林斐然了然,隨后擺擺手:“不必,我現在要走,它怕是傷心極了,還是不見最好。”
不然她又忍不住掏金子投喂。
林斐然御劍而去,身影很快消失,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的離去。
碧磬尚且沉浸在方才那番話的震驚中,忍不住道:“這還是我認識的尊主嗎?這還是我認識的軟心腸林斐然嗎?”
話音未落,林斐然又再度出現,她面色猶豫,手中攥著幾個金錠,遞給碧磬:“麻煩替我轉交,告訴它,我真的只有這些,再摸不出來了。”
旋真看著她的身影離去,摸著下頜感慨:“尊主不知道,但是她吶!”
被質疑的林斐然尚在途中,披上張思我送來的法衣,隱匿身形,隨后越過被如霰暫且修繕過的界門,又花了半日,于午后抵達金陵渡附近。
金陵渡在南瓶洲與東渝州的交界處,江水橫流,她遠遠便見到四周籠罩的水霧。
林斐然沒有直接入城,而是去往附近的小鎮,戴著冪籬,混入散修之中,同眾人一并乘船去往金陵渡。
江上煙波浩渺,同船之人除卻修士之-->>外,普通凡人大多神情懨懨,形容憔悴,只與家人交談,偶爾吃上些干糧,除此外,幾乎一語不發。
在這艘不算龐大的舟船中,泛著一股因病痛而透出的腐朽之味,算不得好聞。
林斐然早將金瀾傘收入芥子袋中,懷里只抱著一柄纏有白布金瀾劍,看起來就像一個游走四方的劍客。
船內有人投去打量的視線,她也并不在意,只是透過冪籬觀察著所有人。
她可以斷定,人界境況并不算好,卻不知金陵渡如何。
船艙內幾乎沒有交談聲,船外也只有波浪聲響,約莫兩個時辰后,終于隱約一些叫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