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人正抱臂站在后方,眉頭微蹙,翠眸半掩,就連唇角微微向下、似笑非笑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在她面前展露那種非人感完全褪去,余下的完全是如霰。
就連她都幾乎分辨不出。
但為如霰名聲著想,林斐然還是解釋了替身一事,于是金瀾劍靈沉默得更久。
半晌,她才幽幽道:“原來是替身,我還以為當真是如霰,若是他還有這一面,你與他的關系,我倒要勸你慎重了。”
林斐然忽然意識到什么,問道:“前輩,你說方才與他過了幾招?”
劍靈收回金瀾傘,又多看了夯貨一眼:“沒錯,它的招式與如霰無異,雖然威力不足,但也有他七八分的威勢,不然我也不會認錯。”
林斐然心中驚訝,又回頭看了一眼,“如霰”仍舊抱臂在后,甚至見她們二人閑聊一般,還在不滿咋舌。
“……”
倒是足夠以假亂真,難怪會讓夯貨在此留守,看起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見人盯著自己,夯貨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看起來像是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但他很快便將頭埋在林斐然微微抬起的臂彎處,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鳴。
它甚至還在告狀。
無法人應當是這副偽裝唯一的缺陷。
金瀾劍靈的手緊了又緊,不忍卒視,實在無法忍受“如霰”出現這樣的神情,匆匆打了聲招呼,便逃回傘中世界。
夯貨見狀就要追入,林斐然眼疾手快提住它的后領,一手接住金瀾傘,一手將人攔下。
“等等!”她掏出身上所剩不多的金錠,“追她做什么,我這里還有一些。”
夯貨轉頭看她,搖了搖頭,又挽起衣袖點了點臂上的淤青長痕,似乎想要做出悲憤的神情,可惜如霰從未做過,它便也不會,此時看起來倒像是在怒目而視。
應當是方才比試時吃了些虧,但她知道,夯貨是沒有觸感的,并不識痛,于是一邊將金子遞出,一邊問道。
“你怕如霰回來后看見,怪你辦事不力,不理你?”
夯貨點頭如啄米,但卻是頂著這樣一張面孔,有著說不出的違和,林斐然沒忍住笑出了聲。
雖然違和,卻也十分惹人喜愛。
林斐然果斷將身上所有的金子掏出,夯貨卻依依不舍地推了回去,又指向院中石案上的茶水。
她也來了興致,略一思索,問道:“你現在只能像常人一樣吃飯飲茶?”
夯貨喪氣點頭,看起來是饞了許久,難怪會咬上那點灑金。
林斐然彎起眼,帶著他到案邊坐下,遞出手中的金錠:“趁現在四下無人,我給你望風,偷偷吃一些?”
在夯貨眼中,如果說如霰是第一人,他的話必須聽從之外,那林斐然便是第二人。
這是如霰給出的令。
如今他不在場,林斐然又這般開口,它也只能聽命行事……
三枚金錠,轉眼便只剩兩個。
正是兩人合謀之際,一尾陰陽魚從林斐然眼中躍出,很快,林斐然便聽到對面傳來的呼嘯風聲,以及夾雜其中的一絲清音。
“在做什么。”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夯貨的動作立即頓住,埋首在林斐然臂間一動不動,如果它還有尾巴,估計要把自己團在一處。
林斐然拍了拍它的頭,隨后起身提劍,動了動肩,離它遠些,以免偷吃的聲音傳過去。
她回道:“準備練劍。你已經到北原了嗎?”
如霰有些詫異:“昨晚便到了,怎么現在才練劍?”
“昨夜都在修行,所以睡得晚了些。”林斐然出聲解釋,聞動作微頓,又道,“你到北原何處?可有深入腹地,遇上密教教眾?”
那邊呼嘯聲依舊,十分清晰,甚至能聽到風中冰碴碰撞一處的細微聲響。
如霰回道:“秘境不在腹地,據我推算,應當在北原西南一處,臨近邊緣雪淵,怎么,你的事與腹地教眾有關?”
未待林斐然回答,他又繼續道:“我從南而入,也需路過腹地附近,屆時去探一探境況,再告知于你。”
“也好。”林斐然轉著手中長劍,琢磨片刻后問道,“你以前在人界游歷時,去過北原嗎?那時與現在相比,有沒有什么變化?”
傳來的風聲時強時弱,只是這般聽著,便足以令人脊背生寒。
如霰的聲音未變:“曾經去過。若說有什么變化,便是這里活物比以往更少,不僅是人,就連雪狼這樣的妖獸也幾乎絕跡。”
他看向眼前之景,心中微沉,眼前除卻一片茫茫無際的雪原之外,就連根植在此、過往成片的長松都大多枯敗,只零星立著幾棵。
林斐然對北原十分好奇,思及離開洛陽城的慕容秋荻,她又問:“你中途有沒有見到北境戍邊的將領?”
如霰拍開肩頭的細雪,回道:“我這一路來沒見到半個人影。”
他忽然察覺到什么,眉梢微挑。
“你讓夯貨吞金了?”
林斐然動作一滯,夯貨蹲在一旁看她,不敢語,頂著如霰那張臉露出這樣的神情,她實在很難不允。
“現在沒人看見,過兩日我也得離開,吃一些應當沒什么,不然實在有些可憐。”
如霰幽幽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