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沒有動,只是死死地盯著她,或者說,盯著她手里的煎餅。他的喉嚨似乎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寒風卷過,吹起蘇晚晴額前的碎發,也吹散了煎餅誘人的香氣。她保持著低出的姿勢,小手在寒風里微微發顫。
終于,男孩像是確認了沒有危險,又或許是食物的本能戰勝了一切,他猛地伸出手,幾乎是搶奪一般,將煎餅抓了過去。他甚至沒有說謝謝,立刻低下頭,狼吞虎咽起來,臟兮兮的小手緊緊抓著食物,仿佛怕被人奪走。
蘇晚晴看著他急切吞咽的樣子,心里那點害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柔軟的、滿足的情緒。她看著他,輕輕地說:“吃了就不冷了。”
男孩的動作頓了一下,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他沒有抬頭,繼續埋頭猛吃,但緊繃的肩膀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絲。
“晴晴,走了!”媽媽在身后呼喚。
蘇晚晴應了一聲,又看了男孩一眼,轉身跑回媽媽身邊,拉住了媽媽溫暖的手。走出幾步,她忍不住回頭。
墻角邊,男孩已經吃完了那個煎餅,正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舔著油紙上殘留的渣滓,不肯放過任何一點食物碎屑。然后,他抬起頭,望向她離開的方向。
那一刻,隔著熙攘的人流,隔著寒冷的空氣,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男孩的眼睛里,那片空洞似乎被什么東西驅散了一瞬,有一種極其復雜的東西在涌動——是感激?是茫然?還是某種深深刻印下的、他自己都未能理解的執念?
蘇晚晴看不懂,她只是覺得,那雙眼睛,很好看,像黑夜里的星星,雖然遙遠,卻亮得驚人。
她回過頭,跟著媽媽匯入人流,很快便將這個小插曲拋在腦后。童年的記憶如同沙灘上的腳印,容易被新的浪潮覆蓋。
她不知道,那個寒冬傍晚,她給予的不僅僅是一個煎餅。
那是一顆火種,投進了名為沈倦的、無邊凍土。
那是一道微光,照進了他永恒的長夜。
在往后無數個腥風血雨、孤寂冰冷的夜晚,這抹殘存的余溫和香氣,將成為他唯一能抓住的、關于“人世間”尚存一絲善意的全部念想。
而命運的齒輪,就在那個平凡的冬日傍晚,隨著煎餅升騰起的微弱白氣,悄然轉動,嚴絲合縫。一個關于恩情、偏執、占有與救贖的漫長故事,由此,拉開了它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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