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刺進眼睛的時候,陳陌已經不在天臺了。
他跪在碎石地上,手還保持著按住規則錨的姿勢。金屬外殼滾燙,幾乎要燒穿他的沖鋒衣口袋。他抬頭,李晚秋正從三米外的瓦礫堆里撐起身子,白裙邊緣沾著灰,指尖微微發抖。張鐸靠在一堵裂開的墻邊,右手已經摸上了槍柄,指節繃得發白。
他們沒動,也沒說話。
空氣不對。聲音像是隔著水傳來,腳步聲拖得老長,連呼吸都慢了半拍。遠處一座熟悉的鐘樓輪廓模糊,頂部歪斜,像被人掰彎后又強行扶正。地面原本該有四組腳印,但現在只有一串,從巷口延伸過來,直通前方斷裂的街道。
陳陌閉眼,啟動規則之眼。
視野炸開一片亂碼。空中浮著半截文字,扭曲跳動,像壞掉的屏幕。他看見“踏影可通”四個字懸在一塊地磚上,下一秒又被“踩影即亡”覆蓋。兩個符號重疊,瘋狂閃爍。他猛地睜眼,頭痛如刀割。
“別看太久。”李晚秋低聲說,“規則在分裂。”
陳陌抹了把臉,強迫自己冷靜。他記得老者說過,規則殘留有慣性,不會輕易消失。但現在的情況不一樣。舊規則還沒散,新規則已經開始生成。兩種力量擠在同一空間,形成死區。
他看向張鐸:“你還記得我們是怎么進來的?”
張鐸搖頭:“最后一刻,我看到高樓上的黑影動了。然后光壓下來,像被吸進去。”
“不是我們主動進入。”李晚秋靠著墻,聲音很輕,“是被拉進來的。就在倒計時還沒結束的時候。”
陳陌點頭。他們本該在現實世界發動主鏈切斷程序,結果在最后兩分鐘被強制卷入。這不是循環重啟,是某種更高層級的變動提前觸發。
他再次開啟規則之眼,這次只睜了一秒。
地面裂縫中浮出一道藍光,細如發絲,卻分叉成三條路徑。其中一條指向小巷深處,盡頭是一片灰霧。他捕捉到一個畫面:有人走進去,頭顱突然扭曲,脖子像麻花一樣擰轉三百六十度,然后身體僵住,再沒動過。
那是死亡回響。
他立刻閉眼,冷汗順著太陽穴滑下。
“前面不能走。”他說。
張鐸用刀尖輕輕戳了下地面。磚石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像是內部有東西在震動。他收回刀,刀刃上沒有任何痕跡,但握柄處的橡膠開始泛白、剝落。
“這地方在吃東西。”他說。
李晚秋突然抬手,按住胸口。她的血脈信物在發燙,和規則錨一樣。她閉上眼,嘴唇微動,沒有聲音,但臉上血色迅速褪去。
“不止一個版本的影城。”她睜開眼,“我們現在站在兩個規則層的交界點。一邊是舊的,一邊是新的。它們正在互相撕扯。”
陳陌明白她的意思。就像兩股水流對沖,中間會形成漩渦。他們現在就在這個漩渦邊緣,任何一步踏錯,都會被規則沖突碾碎。
他看向天空。
那輪滿月顏色泛青,邊緣不圓,像是被什么東西啃過,留下鋸齒狀缺口。月光照在地上,影子比平常短了一截,而且邊緣模糊,像是隨時會散開。
他掏出規則錨,屏幕亮了一下,隨即跳出亂碼。幾秒后恢復正常,顯示一行字:系統提示:說謊能避開監視。
他盯著那行字,沒動。
這是殘缺系統推送的第一條提示。真假未知。過去的經驗告訴他,這些提示一半是陷阱,一半是線索。說謊能避開監視?聽起來像在誘導人違反更深層的規則。
他收起設備,對兩人說:“先別深入。沿邊緣走,找鐘樓或者古塔這類固定坐標。我們必須確定自己在哪個區域。”
三人起身,保持三角陣型前進。
街道兩側的建筑不斷變化。一家便利店的招牌忽而是“幸福超市”,忽而又變成“歸途食雜”。玻璃窗內的人影一閃而過,動作不連貫,像是卡頓的錄像。張鐸走在最外-->>側,槍始終沒放下。他盯著路燈,發現燈桿底部沒有電線,也沒有底座,直接插在水泥里,卻還能亮。
走了約十分鐘,他們來到一處十字路口。
四條路都通向灰霧,但中間立著一塊殘碑。碑面裂開,上面刻著半個符號,像是“門”字的變體。陳陌靠近,用規則之眼掃了一眼。
符號在動。裂痕中滲出黑色紋路,緩慢重組。他看到它變成“禁”字,又變成“通”字,反復切換。他退后一步,心跳加快。
這不是標記,是活的規則。
李晚秋忽然捂住耳朵。
“你聽見了嗎?”她問。
陳陌搖頭。
“小孩笑。”她說,“就在那邊。”
她指向左側小巷。那里什么都沒有,只有幾塊翻倒的垃圾桶。
張鐸皺眉:“我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