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陣腳步聲。
一名做尋常水手打扮的校尉推門而入,神色緊張,對著崔卓華低聲道:“九爺!”
崔卓華迅速收斂了外露的情緒,恢復成那個冷峻的錦衣衛百戶,沉聲問:“講。”
“岷倫洛教堂那邊……姓李的沒來。”校尉咽了口唾沫,“我們的人埋伏至今,不見他和任何兵馬司大隊人馬的蹤影。”
崔卓華眉頭驟然鎖緊:“他沒赴約?哪怕帶著兵呢?”
他設下教堂之約,本就是陽謀,無論李知涯是獨自前來還是率軍硬闖,他都有后手應對。
校尉肯定地搖頭:“沒有。教堂周圍雖然人很多,但大部分都是洋和尚和本地信徒。”
“他真坐得住啊!”
崔卓華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煩躁。
他布局精密,算準了李知涯對鐘露慈的感情,篤定對方即便知道是陷阱也會來闖一闖。
沒想到竟等來一場空。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的鐘露慈。
只見她依舊端坐著,雙手放在膝上,緊緊抿著唇,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
但那微微挺直的背脊和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如釋重負。
卻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以及那份對丈夫毫無保留的信任。
崔卓華心中一股無名火起,夾雜著計策落空的挫敗感。
以及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被這種堅定信任所刺傷的情緒。
他忽然冷笑一聲,轉向鐘露慈,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挑唆:“鐘大夫,我怎么感覺……
那李知涯,并沒有那么在乎你呢?
結發妻子身陷囹圄,他竟能穩坐中軍帳,連試探性的營救都吝于派出?
莫非在他心中,這南洋兵馬司的權柄,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鐘露慈抿著的嘴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但聲音依舊平穩:“崔百戶,不必枉費心機挑撥。夫君他……
只是比一般人更冷靜。
他深知你們的目標是他,是兵馬司,貿然前來,正合你意。
何況他身邊還有眾多弟兄輔佐,自然不會輕易中你的圈套。”
鐘露慈的話語是對崔卓華說的,卻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呵……是么?”
崔卓華譏誚地揚起眉毛,眼神在她臉上逡巡,捕捉著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
那要不再試試?
看你的冷靜,和他的‘冷靜’,究竟哪個更硬?”
鐘露慈坐在椅子里的身體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眼底掠過一絲警惕與不安:“你想干什么?”
她清晰地記得,崔卓華曾承諾在將他們押解進京前,不會為難她。
崔卓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衣物。
突然,他猛地近前一步,出手如電,一把擒住了鐘露慈的左腕!
“啊!”
鐘露慈猝不及防,驚呼出聲。
崔卓華手指精準地扣在她的脈門上,一股酸麻瞬間傳遍整條手臂,讓她骨軟筋酥,提不起半分力氣。
崔卓華無視她的驚怒,另一只手抬起,捏住了她左手的尾指。
他低頭,仔細端詳著那根纖細、因常年搗藥施針而指腹略顯粗糙的小指,眼神深邃難明。
片刻之后,崔卓華倏地松開了手。
鐘露慈立刻抽回手臂,齜牙咧嘴地握住疼痛猶存的手腕,又驚又怒地瞪著崔卓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