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維敏捷,洞察力不俗,往往能見微知著,從其近期應對港口事件便可見一斑。
然,其終究出身低微,早年不過是掙扎求存的印刷工徒,見識、格局有其極限。
這導致他有時會顯得急躁,容易在關鍵時刻激情上腦,缺乏真正的世家大族那般沉潛剛克的氣度。
再者……”
林仲虎眼中閃過一絲冷嘲:“此人表面看似能與各色人等打成一片,待人接物也算熱絡。
但實則內心壁壘森嚴,幾乎從不與人真正交心。
他麾下那個耿異、曾全維,看似心腹,恐怕也難窺其內心全貌。
那個常寧子,不過是個插科打諢的野道士;周易,更是個只知鉆研奇技淫巧的匠癡。
李知涯與他們,更多是上下隸屬或利用關系。
但是――”
林仲虎話鋒一轉,聲音更沉,“人本身就是矛盾的。
一個幾乎不向任何人敞開心扉的家伙。
有時卻會莫名其妙地、無條件地將自己的全部心意和軟肋,交付給某一個人。
而這個人,就是他的‘命門’。
是他所有冷靜、理智外殼下,唯一不設防的缺口。”
崔卓華聽得入神,眼中精光一閃,急聲問道:“命門?李知涯的命門……是誰?”
林仲虎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說出了那個名字:“他老婆,鐘露慈。”
“鐘露慈……”
崔卓華喃喃重復了一遍這個名字,腦中迅速閃過相關信息。
此女本是那個因“妖惑眾”、“褻瀆太醫院”而被鎖拿進京的野郎中倪海波的弟子,精通醫術。
如今雖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與南洋兵馬司衙署僅一街之隔的“碧波殿”內,帶領一眾醫士埋頭研究治療五行疫的方法。
但她心腸仁善,時常會抽空前往岷埠各處的社區,為窮苦百姓、乃至土著和番人義診。
因其醫術高明,待人親切,從不問診金多寡,在岷埠底層民眾中威望頗高。
無論華人土著,見了她都尊稱一聲“鐘醫師”或“鐘夫人”。
或許正是因為這層聲望帶來的無形保護,加之她活動范圍多在人群聚集處。
鐘露慈外出時,反而疏于防范。
常常只是獨自一人,提著藥箱便穿行于市井之間。
林仲虎的謀劃清晰而歹毒:“屬下打算,等鐘露慈下次外出義診。
選定一段人跡相對稀少、或易于控制的路徑,派人將其秘密綁來。
屆時,以其性命為要挾,不怕他李知涯不就范!
只要他方寸大亂,甚至為了救妻自投羅網。
這個偽‘南洋兵馬司’立刻群龍無首。
屆時,憑借我們這幾十個錦衣衛精銳,再稍微花點銀子收買聯合一些唯利是圖的土著頭人、紅毛番傭兵。
里應外合,逐個擊破他麾下那群烏合之眾,易如反掌!
更不用說尋經者總舵那邊,高向岳手下派系林立。
一旦李知涯出事,他們內部必先大亂。”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已看到成功的景象:“到了那時,九爺您提著李知涯夫婦這對逆亂首惡的頭顱凱旋回京,何止是將功補過?
加官進爵,指日可待!
便是封爵蔭子,也未必不敢想!”
崔卓華聽罷,背著手在房間里踱了幾步,面色變幻不定。
林仲虎的計劃,聽起來確實比直接刺殺李知涯要可行得多,成功的把握也更大。
利用對手的情感弱點進行脅迫勒索,本就是錦衣衛的拿手好戲。
然而,他心中仍有一絲顧慮……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