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卓華仍有顧慮。
像是某種陳舊枷鎖的殘余,讓他腳步略顯遲疑。
崔卓華停下腳步,看向林仲虎,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此計……或可行。
只是,這鐘露慈,說到底是個醫士,懸壺濟世,頗得民心。
按道上老輩人傳下來的規矩,‘七不奪八不搶’。
郎中、卦師、鰥寡孤獨……
這可都在‘不奪不搶’的范圍里。
咱們要是綁了她,會不會有點……
失了道義?
傳出去,于名聲有礙啊。”
林仲虎聞,臉上露出一絲近乎殘忍的譏誚,那是對所謂“規矩道義”的全然蔑視。
“九爺!您怎么還信那些老黃歷?”
他語氣激動起來:“這年頭,世道崩壞,人心不古。
只要身上還有條褲衩,就沒有不搶的!
何況……”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陰冷刻薄:“這鐘露慈,本就是那姓倪的妖人之徒!
那倪海波詆毀太醫院,褻瀆朝廷醫政,其罪當誅!
她鐘露慈繼承其師衣缽,不思悔改。
如今更嫁與亂黨頭目李知涯為妻,助紂為虐,幫著穩定這岷埠亂局,使得叛賊得以茍延殘喘。
論其行徑,與叛黨同罪!
就算死了,也是罪有應得,死不足惜!
我等替朝廷除此禍害,正是替天行道。
何來壞規矩、失道義之說?”
林仲虎這番強詞奪理、偷換概念的說辭,擲地有聲,充滿了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酷。
然而,他最后提及的“姓倪的”,卻像一根細針,不經意間刺了崔卓華一下。
崔卓華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重新落在林仲虎臉上,帶著一絲探究:“誒――
你剛才提到倪海波……
我忽然記起來,仲虎,你老家是山陽的吧?
我記得,那倪海波被抓進京之前。
有很長一段時間,就在你們山陽一帶行醫坐堂,名氣不小。
你……或者你家中親眷,當年難道就沒在他師徒跟前瞧過病?”
林仲虎臉色瞬間微微一僵,隨即恢復自然,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
他冷哼一聲,語氣帶著一種刻意劃清界限的疏離感:“九爺說笑了。
屬下家住山陽內城,好歹也是軍戶世家。
那倪海波師徒,常年混跡于外城碼頭、貧民窟那些腌h地方,給些苦力、流民瞧病。
我們內城的人,自有官醫署和坐堂名醫。
豈會去那等地方,尋那等來歷不明的野郎中瞧病?”
崔卓華盯著他看了兩秒,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只是淡淡地“喔”了一聲,尾音拖得略長,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