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經過回想,目光最終落在了囚室的墻壁上。
呂宋年年洪水泛濫。
這監獄年頭不短,膝蓋高度的墻面上覆蓋著大片大片顏色詭異的霉斑,在南洋潮濕的空氣里蓬勃生長。
難道是這些霉菌?
搞不好里面就混有什么能克制“業石之毒”的菌種……
他腦子里閃過一些模糊的概念。
青霉素?紅霉素?
當然不是這些名字,但大概是這么個意思――
某種霉菌的代謝謝產物恰好能抑制或分解業石輻射造成的毒性?
如果真是這樣,如果能從這里取樣,鑒別出那種特定的霉菌,再想辦法弄些培養皿之類的東西進行培養提純……
那徹底治愈五行疫,或許真的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火星,讓他心頭猛地一熱。
然而,沒等他將這個大膽的設想付諸實踐,變故就先來了。
似乎有人特意交代過。
巡視的守衛們開始帶著一種審視的任務目光,在接下來的半個月里,格外留意李知涯的狀況。
當他們發現這個本該在傷病和折磨中萎靡死亡的華人,非但沒死,反而臉色漸好,甚至還能和阿蘭低聲說笑時,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很快他們就查到了阿蘭的“秘密補給”。
于是,在一個清晨點名時,幾名守衛粗暴地吼著李知涯的編號,將他從人堆里拖了出來,不容分說地押往監獄的更深處。
新囚室與之前那間相距甚遠,環境也更為惡劣。
這里更加陰暗潮濕,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幾乎實質化的惡臭,令人作嘔。
擠在這里的犯人數量更多,一個個眼神渾濁麻木,像塞在罐頭里的沙丁魚。
角落里放著一個碩大的木桶,那是所有人解決內急的唯一容器,據說每十天才會有人來清理一次。
但通常等不到十天,那木桶就會滿溢出來,黃綠色的污穢之物漫流一地,和地上的潮濕污垢混在一起,無處下腳。
即使在這種地獄般的環境里,弱肉強食的法則依然存在。
犯人們會為了爭奪一塊相對干燥、遠離馬桶的“風水寶地”而大打出手。
打贏了,或許能多喘幾口稍微不那么惡臭的空氣。
打輸了,被扔到最靠近馬桶的角落。
身上若再有點傷口,很快就會在污穢中感染、潰爛。
真就是“身上長的蛆都比你人活的時間長”。
李知涯作為新來的,自然成了所有人審視的目標。
尤其是牢房里那個明顯的頭目――
一個個頭比李知涯略高,也更壯碩的家伙。
他禿頂,幾乎沒有眉毛。
一雙小眼睛瞇成幾乎看不見的縫隙,閃爍著精明而殘忍的光。
活脫脫像是從戰錘世界里爬出來的鼠巨魔。
從李知涯被推進來的那一刻起,那雙小眼睛就像估量貨物一樣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盤算著如何給這個新來的立規矩。
沖突在第二天午飯時分毫無懸念地爆發了。
守衛們剛把裝稀粥的木桶放下,就好像提前約好了一樣,互相使了個眼色,迅速退出了牢房區域,仿佛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
李知涯剛拿起自己的破碗彎下腰。
還沒碰到粥,一只沾滿污垢的臭腳就猛地踢來,精準地將他的碗踢飛。
“哈哈哈!”
周圍的犯人立刻發出一陣心照不宣的、看熱鬧的起哄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