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行事風格,倒有幾分快意恩仇的味道。
“由于沒目擊證人,”阿蘭聳聳肩,帶著點狡黠,“他只能找別的茬把我丟進來。不過沒關系,最多三個月,我的生意伙伴打點好關系,自然就能撈我出去!”
“原來你是個商人?”李知涯若有所思,“像你這樣……呃,具有點正義感、似乎能把土著當人看的西洋人,可不多見。”
他這話說得直白,甚至帶點試探。
阿蘭聞挑了挑眉,似乎覺得這話有點怪,但他瞥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和李知涯身上的傷,似乎又理解了這種天然的敵意。
他沒辯解,只是淡淡道:“哪里都有好人,哪里也都有惡棍。一個人不能代表一個群體,一個群體也不能定義每一個人。得分開看。”
李知涯扯了扯嘴角,傷口有點疼:“你講話倒怪有哲理的。這么說,你自認是好人咯?”
“不――”
阿蘭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有點坦率的無恥:“我覺得自己介于好與壞之間。
做生意時,為了利益,偶爾坑害一下競爭對手或者不太聰明的合作伙伴,這種事我也干。
但如果讓我親眼看見有人用純粹的暴力殘酷地欺凌弱者,我就會忍不住……
產生一種用同樣的暴力給他一個永生難忘教訓的沖動。”
李知涯聞,竟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牽動了傷口,讓他吸了口冷氣:“嘶……如此說來,我們倒算是同一種人了。”
阿蘭也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也許吧。”
李知涯也沒料到,在這以西巴尼亞人的魔窟里,作為他打交道的第三個西洋人,這個叫阿蘭的香料商人,竟讓他生出幾分一見如故之感。
這家伙不僅語天賦驚人――
漢語、西班牙語、土著語甚至福建方都能來上幾句。
更難得的是能理解各種語和文化背景下的笑點。
這讓李知涯在苦中作樂的黑色幽默找到了難得的知音。
而且阿蘭壯得像頭被惹怒的公牛,精力旺盛得與這監獄里普遍的死氣沉沉格格不入――
結合那點僅夠吊命的伙食,這簡直是奇跡。
不過很快,李知涯就發現了奇跡的來源。
每隔大約三天,總會有那么一兩次,巡視的守衛經過時,會極其隱秘地將一個小小的、油紙包裹的東西飛快塞進阿蘭手里。
里面有時是幾塊糕點,有時是幾片干硬的肉脯。
阿蘭頗為慷慨,總會分給李知涯和另外兩個與他關系不錯的囚犯。
李知涯起初還想維持一點矜持,但身體對熱量和營養的本能渴望壓倒了一切。
每次接過食物,簡單的道謝后,他幾乎都是狼吞虎咽,幾乎來不及咀嚼,像往無底的口袋里塞東西一樣拼命往喉嚨里搋。
如此胃里燒灼般的空虛感才能得到片刻緩解。
周圍其他囚犯投來的目光綠油油的,充滿了原始的饑餓和渴望。
但懾于阿蘭那副不好惹的體格,沒人敢上前搶奪。
這些額外的營養成了救命稻草。
李知涯身上的淤傷和棍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體力也恢復了不少。
更讓他驚訝的是,某次他小心翼翼地探查后腰的五行疫紅疹時。
發現其中有幾顆竟然變得干癟、顏色黯淡。
最后甚至像小小的、堅硬的痂皮一樣脫落了!
跟吃的有關?
不,食物沒這么神奇的功效。
他仔細回想,目光最終落在了囚室潮濕的墻壁上……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