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穿了,簡單粗暴:集中巨量資金,短時間內兇猛買入某一支冷門股票,股價必如旱地拔蔥,驟然飆升。
等吸引了足夠多的眼紅跟風者,便在高位毫不猶豫地全部拋售,玩一手漂亮的擊鼓傳花。
關鍵在于,那“巨量資金”從何而來?
答案在他那龐大的姻親宗族。
瞿氏本家、福建鄭氏分家,林林總總上千號人。
瞿祥憑借三寸不爛之舌和以往的小勝戰績,竟能說動族老。
每人只出十兩,那也是一萬兩!
何況以鄭氏的雄厚實力,一個小分家拿出幾萬兩都不在話下。
而瞿祥玩的就是這一手,一旦選中目標,就飛鴿傳書,通知兩個宗族的人,巨量購股。
瞿祥操盤,狠辣刁鉆,從不戀戰,賺了便跑。
他們這伙人因其極端冒險的行事風格,及毫無道德底線、瘋狂取利的行徑,得了個諢名――“敢死隊”。
從律法條文上看,他這手段竟還真挑不出大毛病。
可他賺的每一兩銀子,都是從朝廷碗里硬生生奪肉!
最終,驚動了戶部與都察院。
壓力之下,鄭、瞿兩家宗族長老聚于祠堂,未經瞿祥本人同意,便決意“舍一人而保全族”――
將這位昔日的財神爺、如今的燙手山芋,捆縛送官,頂罪了事。
瞿祥因此吃了整整十年牢飯。
待得脫出囹圄,早已物是人非。
家族雖派人來接,必稱補償。
但獄中非人的折磨早已將他的心腸熬煉得硬過鐵石,只剩下一腔對宗族、對朝廷的刻骨怨恨。
也正是在這之后,一次機緣巧合,他接觸并最終加入了一群與他同樣憎恨這個世道的人――
尋經者!
……
蓬萊鑄造局,公廨內。
孫二狗唾沫橫飛地復述完,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兩位大人的臉色。
熊大垣猛地一拍茶幾,震得茶碗哐當作響,渾身的肥肉都跟著一顫:“好家伙!原來是他娘的這么回事!
龍安硝石倉那場蹊蹺大火!
還有山陽漕運碼頭莫名其妙的暴亂,阻了朝廷多少軍資轉運……
莫非都是這群殺才為了拉抬股價,在背后搗的鬼?”
他情緒激動,雙下巴抖得厲害,仿佛已經看到了無數亂黨憑借這等下作手段攫取巨利,反過來資助更大叛亂的可怕圖景。
反觀宗萬煊,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指尖依舊不急不緩地摩挲著茶碗邊緣,臉上看不出半分意外。
仿佛孫二狗這番驚心動魄的敘述,只是證實了他長期以來的推測。
“宗副千戶,您看……”熊大垣見他如此沉得住氣,不由壓低了聲音問道。
宗萬煊眼皮微抬,目光掃過熊大垣,又落回虛空中的某一點,淡淡道:“也好。他既露了頭,便不再是暗處的鬼了。”
隨后指尖停住,茶碗沿口凝著一圈冷光。
他聲音不高,卻像鈍刀子刮骨,一字字析分局勢――
“尋經者此前屢屢試圖直接破壞業石礦脈與主要工場,成效寥寥。
碰了壁,便學了乖。如今換了路數――
專挑朝廷命脈產業下手。
制造事端,引發恐慌,動搖根基。
更歹毒的是,他們竟借此操縱股價,低吸高拋,從這動蕩里榨取供養叛亂的銀錢!”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