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涯走過來,拍了拍常寧子的肩膀,聲音帶著一種劫后余生般的輕松和濃濃的戲謔――
“行啊,侯道長!弘揚陰陽調和之道,身體力行,佩服佩服!”
常寧子臊得滿面通紅,這聲揶揄像根燒紅的針,扎得他道心搖搖欲墜。
他只想立刻化作一陣青煙,逃離這讓他道袍都嫌沉重的地方。
兩人幾乎是逃也似的鉆進了內城陰影的褶皺里,身后城門洞中衛兵們壓抑已久的、震天響的哄笑聲浪般追來,拍打著他們的脊梁。
油燈下,那小吏蠟黃的臉徹底失去了光彩,生無可戀地凝固在桌后,仿佛成了一塊石碑……
兩人悶頭疾走,內城的喧囂裹著脂粉和炊煙的氣味涌來。
勾欄瓦舍的輪廓在夜色里影影綽綽,燈火闌珊處傳來絲竹與笑鬧的雜音。
李知涯和常寧子都沒說話,心里各自揣著點別扭。
嘴上喊得山響,真往那銷金窟去,心里頭那點避諱就硌得慌。
可誰都沒先提不去,眼神偶爾一碰,又飛快錯開。
都想看看對方是不是真能豁出去的主兒。
結果就是腳步沒停,默契地朝著那片燈紅酒綠摸了過去。
剛拐進一條相對僻靜、卻明顯通往熱鬧處的巷子,差點和前面一個高大的身影撞個滿懷。
“唷!”李知涯下意識出聲。
前面那人猛地回頭,警惕如驚弓之鳥,看清是李知涯,緊繃的肩膀才垮下來。
“唷!”耿異也回了聲,聲音里透著點茫然和疲憊。
常寧子打量著這彪形大漢,衣衫雖舊卻掩不住一股子利落勁兒,腰間鼓囊囊似有硬物:“這位是?”
李知涯側身介紹:“前惠王府侍衛,耿異耿大俠。這位是侯道長,道號常寧子。”
常寧子簡單行了個禮:“福生無量天尊,見過耿施主。”
耿異也抱拳還禮,眼神在常寧子那身破道袍上溜了一圈:“見過小師傅。”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兩人來的方向,“你們這是要去……?”
李知涯嗤笑一聲,擺手道:“還在這兒問個什么呀?剛剛在內城門口那兒,我全聽見了!不知道地方啊?”
他下巴朝前方燈火更盛處一點,“百芳樓,走著!”
耿異和常寧子同時瞪大了眼,訝異地看向李知涯。
“如此說來,”耿異摸著下巴,眼神帶了點促狹,“你倒像是去過?”
常寧子也捋著并不存在的長須,裝模作樣:“嗯?輕車熟路?”
李知涯被兩人看得有點不自在,干咳一聲:“去是去過,不過就打了會兒牌。”
“打牌?”常寧子和耿異異口同聲,語調拖得老長,揶揄之意濃得化不開――
“到這種地方你居然玩牌?”
李知涯臉上有點掛不住,佯怒道:“此事說來話長……總之,少廢話!快宵禁了,趕緊去吧!”
他率先邁步,背影透著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耿異咧嘴一笑,常寧子搖搖頭,也趕緊跟上。
百芳樓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