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去,就看到診案旁坐著張靜l。
倪先生兩根胖手指正搭在她那潰爛得更厲害的手腕上,眉頭擰成了疙瘩。兩人低聲交談著什么,氣氛凝重。
張靜l的臉色比上次更差,灰敗里透著青氣。
可一瞥見李知涯那副狼狽相扶著門框蹭進來,她眼底的陰郁瞬間被一種慣常的、帶著刺的嘲諷取代。
“喲!”張靜l一揚下巴,嘴角扯出個沒什么溫度的弧度,“這不是老李嗎?幾天不見,都坐上騾車啦!氣派!”
她故意拖長了調子:“能不能告訴妹妹,是走了哪條發財的捷徑呀?有錢一起賺嘛!”
李知涯扶著墻,找了個最近的條凳,幾乎是砸坐下去,疼得齜牙咧嘴。
“發財?”他喘著粗氣,沒好氣地回敬,“要不是為了幾顆破石頭,老子至于拖著這條腿充一回闊佬?這車坐得……比上刑還難受!”
倪先生這才注意到他,胖臉一抬,小眼睛掃過他那條明顯不自然的腿。
“腿怎么了?”
“別提了……摔的……”李知涯含糊道。
倪先生放下張靜l的手腕,示意學徒把張的藥方先拿去抓。
他挪著胖乎乎的身子走過來,不由分說,抄起旁邊一把大剪子。
刺啦――
李知涯那條本就沾滿灰土的褲腿,從膝蓋往下被干脆利落地剪開!
腫脹發紫、皮膚繃得發亮的膝蓋,像個熟透的爛榴蓮,暴露在空氣中。
“嘶――”連張靜l都看得倒抽一口冷氣。
倪先生胖手在那腫包上輕輕一按。
“嗷――!”李知涯的慘叫差點掀翻屋頂。
“筋傷骨挫。”倪先生下了診斷,簡意賅。轉身從冰鑒里挖出一大塊冰坨子,用布裹了,不由分說按在李知涯膝蓋上。
刺骨的冰涼暫時壓住了火辣辣的痛。
接著,幾根細長的銀針,閃著寒光,被倪先生又快又準地扎進膝蓋周圍的穴位。
酸――麻――脹――痛!百味雜陳!
李知涯咬著破布,額上青筋暴跳。
倪先生坐到一旁,唰唰寫了個方子,叫來另一個學徒:“三七、紅花、骨碎補、土鱉蟲……按方抓,三劑!煎濃汁外敷!”
寫完,把方子一遞:“這次不收錢。”
語氣平淡,像說今天天氣不錯。
直到學徒抓藥去了,張靜l才從李知涯那條慘烈的腿上收回目光,重新聚焦在他臉上,帶著探究:“東西呢?”
李知涯緩過點勁兒,從懷里最貼身的口袋里,摸出兩塊中等大小的凈石。溫潤的玉光在略顯昏暗的鋪子里流轉。
他沒掏那兩顆大的。
“喏。”他把石頭放在診案上,順帶把昨晚的經歷,掐頭去尾,添油加醋(著重渲染了倉庫守衛森嚴、自己如何機智躲藏、最后如何九死一生炸開舊鎖弄到東西)地講了一遍。
給張靜l聽得入了神。
倪先生則拿起其中一塊凈石,湊到眼前,胖胖的手指摩挲著光滑的表面,又湊到鼻子前聞了聞,眉頭又皺了起來。
“怎么樣?”李知涯忍著膝蓋上冰火兩重天的折磨,急切地問。
“急不得。”倪先生頭也不抬,把石頭對著窗外透進來的光仔細看,“此物……非比尋常。內蘊駁雜,需細細析之。三五日,或可見分曉。”
而張靜l的目光卻像釘子,牢牢釘在診案上另一塊凈石上。那眼神,赤裸裸地寫著貪婪,像餓狼看見了肥肉。
“這玩意兒……”李知涯指著凈石,試探地問,“能到鬼市上……換多少?”
張靜l眼皮一翻:“你管不著!”
李知涯火氣蹭地上來了:“我怎么管不著?!這他媽是我拿命換來的!腿都差點交代在那兒!”
“命?”張靜l嗤笑一聲,手指點著桌面:“我們讓你去踩點,踩點懂不懂?
誰讓你直接上手偷了?”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