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穿越雪幕而來的目光太過復雜,沉甸甸地壓在孟嬈心上。
孟嬈心頭一緊,幾乎是逃一般地移開了視線。
當年的事各有苦衷,誰也怪不得誰,只能說……時間不對。
她微微垂下眼睫,將方才因回憶而泛起的一絲漣漪徹底斂去,轉身。
她腳步未停走入紛飛的雪中,沒有再回頭。
裙擺拂過覆了薄雪的石階,留下淺淡的痕跡,很快又被新的雪花掩蓋。
像是無聲地劃開了一道界限,涇渭分明。
顧鶴白站在原地,直至那身影徹底消失在雪幕之后,才收回目光。
他負在身后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懸掛的玉佩,眸色深沉如夜,辨不明情緒。
“鶴郎?”姜雪晴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側。
她順著顧鶴白方才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孟嬈消失在回廊拐角的衣角。
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緊,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厚實披風,遞了過去。
“雪夜寒重,你站在這兒風口當心著涼,添件衣裳吧。”
顧鶴白回過神,眼底所有外露的情緒已在瞬間收斂得干干凈凈。
他淡淡應了一聲,接過了披風,卻并沒有立刻披上,只是隨意搭在臂彎。
“你身子才好,不必管我,回去歇著吧。”他的語氣聽起來與平日并無不同,甚至稱得上溫和。
但卻仿佛有一層透明的屏障,將他與所有人隔開。
仿佛只有對孟嬈,他才會不同于平常的溫和,變得犀利。
姜雪晴看著他,還想再說些什么,最終只是柔順地點點頭。
“那鶴郎你也早些休息。”
顧鶴白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目光卻再次投向孟嬈離開的方向。
廊下空蕩蕩的,只剩下越來越密的雪花無聲飄落。
另一邊,孟嬈回到住處,有些疲憊。
和顧鶴白打交道,哪怕是無聲的對峙,也極其耗費心神。
她褪下略沾濕氣的外衫,正準備喚人送些熱水來洗漱,房門被輕輕叩響了。
門外是王府的一個小丫鬟,手里提著一筐炭。
“孟夫人,奴婢給您送炭火來了,雪夜寒冷,管事吩咐給各院都添上。”
孟嬈側身讓她進來:“有勞了。”
小丫鬟將炭筐放在角落的炭盆邊,便躬身退下了。
孟嬈并沒太在意,她自顧自地倒了杯溫水慢慢喝著,想著今日的脈案還需記錄一下。
然而,隨著夜色漸深,屋內的溫度不升反降。
孟嬈蹙眉,走到炭盆邊,用火鉗撥弄了一下送來的新炭。
只見那些炭塊顏色暗沉,表面甚至有些濕漉漉的水光,顯然不是干燥的好炭。
她拈起一小塊,指尖傳來明顯的潮意。
這炭根本點不著,就算勉強點燃,也只會冒出嗆人的濃煙,非但不能取暖,反而熏得人難受。
孟嬈看著那一筐濕炭,沉默了片刻。
下人們都是拜高踩低的,無非看她似乎被顧鶴白不喜,看人下菜碟罷了。
若是換做往常,她必然不會受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