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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伯府派往江南的人手是外院管事趙顯,一個四十出頭、面相精干、辦事穩妥的老人。他帶著兩個得力助手和充足的銀票,快馬加鞭,日夜兼程,不過十數日便抵達了蘇州。
按照夫人密令和七少爺提供的方向,趙顯并未大張旗鼓,而是采取了低調而高效的策略。他先是憑借伯府的名帖和銀錢開道,拜訪了幾位在江南文人圈和收藏界有些名望的中間人,旁敲側擊地打聽林泉畫作,尤其是與《千峰寂雪圖》相關的消息。
然而,正如蘇喆所料,進展并不順利。
那些真正的收藏大家,對這類敏感話題諱莫如深,要么推說不知,要么顧左右而他。而市面上流通的所謂林泉真跡,經趙顯帶來的隨行書畫師傅初步鑒定,十有八九皆是贗品。
“趙管事,林大家的畫作本就傳世極少,即便真有流落江南的,也定然被那些鹽商、綢緞商們當作家傳寶貝似的藏著掖著,等閑不會示人,更別說打聽了。”一個收了厚禮的中間人私下對趙顯吐露實情,“況且,您這指名道姓要尋《千峰寂雪圖》,目標太大,容易引人疑心,反而不好打聽。”
趙顯心中焦急,面上卻不露分毫,只是拱手道:“多謝先生指點。只是主家所需,不敢不盡心。還請先生再多費心,若有任何蛛絲馬跡,酬勞必不敢少。”
他又重點走訪了“集古齋”等幾家蘇杭有名的大鋪子。集古齋的掌柜是個老油條,聽聞是京城永昌伯府來人,招待得極為周到,但一談及林泉真跡,便連連擺手:“不瞞趙管事,林大家的畫,那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小店這些年也經手過幾幅,但都是些小品,且真偽難辨。至于您說的《千峰寂雪圖》……恕老朽孤陋寡聞,從未聽聞有此畫作在江南現世的消息。”
幾天下來,收獲寥寥。趙顯將情況寫成密信,用快馬送回京城。
***
聽竹軒內,蘇喆的日子似乎恢復了某種規律的平靜。他每日看書、習字、養病,偶爾過問一下聽竹軒的用度,對迎夏四人的管理也是恩威并施,井井有條。他的身體在精心調養下,已好了七八分,雖然仍顯清瘦,但臉色紅潤了許多,行動間也恢復了氣力。
王氏那邊,自上次他獻計后,對他明顯寬和了許多,賞賜不斷,但并未頻繁召見,顯然是在等待江南的消息。
這日,錢嬤嬤再次來到聽竹軒,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七少爺安好。”錢嬤嬤行禮后,并未過多寒暄,低聲道:“夫人讓老奴來傳個話,江南趙管事有信回來了。”
蘇喆放下手中的書,目光平靜地看向錢嬤嬤:“哦?情況如何?”
錢嬤嬤嘆了口氣:“不太順利。趙管事按照少爺指的方向查訪了數日,那些大收藏家口風緊得很,市面上也多是贗品。集古齋的掌柜更是直未曾聽聞《千峰寂雪圖》在江南現世。”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留意著蘇喆的神色,見他并無絲毫意外或驚慌,心中不由安定了幾分。這位七少爺,似乎總能給人一種成竹在胸的感覺。
蘇喆聞,微微頷首,沉吟道:“此事本就不易。林大家真跡何其珍貴,持有者必然謹慎。趙管事初到江南,人生地不熟,打不開局面也在情理之中。”
“那……少爺可還有良策?”錢嬤嬤忍不住問道,語氣帶上了幾分急切。壽宴之期越來越近,夫人嘴上不說,心里的火氣卻是一日大過一日,她們這些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