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到書案旁,拿起那方“寂雪”硯,在手中輕輕摩挲著,目光悠遠,仿佛在透過這方古硯,與數百年前的畫圣對話。
片刻后,他方緩緩開口:“嬤嬤,你回復母親,請她稍安勿躁。尋寶之事,有時講究一個‘緣’字,強求不得。讓趙管事不必再執著于直接打聽畫作,那樣目標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那該如何?”錢嬤嬤疑惑。
“換個思路。”蘇喆轉過身,眼神清亮,“讓他從‘人’入手。重點查訪那些祖籍在北地,尤其是秦州一帶,且于明末清初之際遷居江南,并以書畫收藏聞名的徽商家族。或者,查訪那些家族中曾有子弟在前朝擔任過閑職宗室屬官的。”
他頓了頓,補充道:“另外,可以讓他留意江南的裝裱大家,尤其是那些有祖傳手藝、擅長修復古畫的鋪子。一幅流傳數百年的古畫,不可能從未經過修復或重裱。或許,能從這些匠人那里,找到一些不為人知的線索。”
這是蘇喆基于歷史常識和邏輯的進一步推斷。畫作流轉,必然與人相關,而修復痕跡,則是畫作流傳過程中無法完全抹去的印記。
錢嬤嬤聽得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對啊!直接找畫難,找人、找修復的痕跡,或許就容易多了!七少爺這腦子,是怎么長的?竟能想到如此曲折卻又合情合理的法子!
“老奴明白了!老奴這就去回稟夫人!”錢嬤嬤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臉上的憂色一掃而空,匆匆行禮告退。
蘇喆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輕輕將硯臺放回原處。
他并不擔心江南之行會徹底失敗。他給出的方向是正確的,只要趙顯不是太蠢,堅持下去,總會有收獲。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持續提供“正確”的指導,不斷加深王氏對他“不可或缺”的印象。
同時,他也在利用這段相對安穩的時間,默默地做著另一件事——通過迎夏、拾秋等人,以及偶爾前來“探望”的春桃舊識,不著痕跡地了解府內更多的人事關系,尤其是那位超然物外的老太太,以及幾位嫡出兄姐的性情喜好。
他知道,僅憑“鑒畫”一事,或許能保一時安寧,但要想真正在這深宅大院立足,甚至完成“扭轉必死命運”的主線任務,他需要更牢固的根基和更廣闊的人脈。
聽竹軒是他的,但絕不會是他的終點。
江南的風,帶著未知的消息,還在路上。
而伯府內的暗流,也從未停歇。
蘇喆走到窗邊,看著庭院中在春風里輕輕搖曳的翠竹,目光沉靜而深遠。
他就像一位耐心的漁夫,已經撒下了網,現在要做的,便是靜靜地等待,并在等待中,編織更堅韌的繩索,加固他的舟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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