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石因歌謠被抓,生死未卜,如今連他眼盲的老娘也遭了毒手。趙家父子的殘忍,已然毫無底線,視人命如草芥。
    那從郡王府后門抬出的冰冷的手,在她腦海中反復浮現。那不是第一個,也絕不會是最后一個。趙弘毅父子在恐懼和憤怒的驅使下,正用最直接、最殘忍的方式涂抹任何可能存在的污點。每條無辜的性命,都成了他們維系權位、掩蓋罪惡的祭品。
    她轉身回屋,動作機械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決意。宋明軒蜷縮在灶膛邊,小小的身子還在微微發抖,恐懼如同實質的陰影籠罩著他。宋伊人走過去,沒有像往常一樣溫安慰,只是將一只手重重按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軒兒,”她的聲音低沉,沒有波瀾,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害怕,救不了陳大娘,救不了師父,也救-->>不了我們自己。眼淚和顫抖,是這世上最無用的東西。”
    宋明軒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姐姐。此時的宋伊人,臉上沒有慣常的疲憊與隱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近乎冷酷的平靜,唯有眼底深處,跳躍著一點令人心悸的幽光。
    “姐……”他囁嚅著。
    “從此刻起,把眼淚擦干,把恐懼嚼碎了咽下去。”宋伊人盯著他的眼睛,“我們要活下去,就不能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記住這痛,記住這恨,然后,把它們變成我們的獠牙和利爪。”
    她的話像淬了冰的針,刺破了宋明軒周圍的恐懼泡沫。他愣愣地看著姐姐,似乎從她眼中看到了某種可怕而又令人安心的東西。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胡亂抹掉臉上的淚,重重地點頭。
    安撫(或者說,淬煉)好弟弟,宋伊人走到母親床前。張氏的呼吸依舊微弱但平穩,金蕊劍蘭和地脈靈芝的藥效頑強地維系著這縷生機。宋伊人小心地為母親擦拭臉頰,動作輕柔,與她方才說話的語氣判若兩人。母親是她僅存的柔軟,也是她必須變得更強硬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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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只有窗外風聲嗚咽。
    宋伊人吹熄了油燈,獨自坐在黑暗里。她的手中,是白蘅塞給她的那個冰冷硌手的油布包。她沒有打開,但里面的東西——那能徹底改變容顏、也徹底斬斷過去的人皮面具輔料,那幾樣一經使用便再無回頭的絕命毒藥——其意義和重量,已透過油布,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上。
    白蘅說,非到萬不得已,絕不可用。
    現在,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嗎?
    趙致遠在“焚心燼”和“凝神香”的折磨下命不久矣,但這還不夠。他的死,必須成為壓垮趙弘毅的最后一根稻草,必須成為引爆所有積怨和恐慌的驚雷。同時,她必須保證自己和家人能在這場風暴中存活下來,甚至……從中攫取一線生機。
    她需要更精密的計劃,更需要一件能穿透郡王府重重戒備的武器。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墻角一個不起眼的舊木箱。那里面,藏著父親宋仁翔留下的少數幾件未被族人奪走的遺物,通常是一些書籍和手稿。其中,有一本父親批注過的《地域志異》,里面曾夾著一頁泛黃的紙箋,上面是父親閑來無事繪制的“聽竹小筑”周邊區域的簡略草圖,包括幾條極為隱秘的、通往城外的路徑。
    父親……“松濤齋”主人,一代大儒,清風傲骨,最終卻連妻兒都護不住。他的學問和風骨,在真正的強權和陰謀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宋伊人的手微微顫抖。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心緒。現在不是傷懷的時候。父親的遺澤若還能有用,便是對他最好的告慰。
    她悄然起身,從木箱最底層翻出那本《地域志異》,果然找到了那張草圖。就著窗外微弱的月光,她的手指仔細撫過那些墨線。一條標注著“浣衣徑”的虛線引起了她的注意,其路徑蜿蜒,竟似乎能繞過幾處關鍵的哨卡,通向城西一片混亂的棚戶區。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劈開她腦海中的迷霧。
    城西棚戶區,龍蛇混雜,是勝郡所有陰暗交易的集散地,也是消息流傳最快的地方。那里,或許有她需要的東西——不是藥材,而是另一種“藥”,能sharen于無形的“藥”。白蘅教的毒理固然精深,但她手頭缺乏足夠隱蔽且烈性的材料。“焚心燼”和“凝神香”更多是利用藥性相沖和情緒引導,若要更快、更狠、更難以察覺……
    她需要真正的、見血封喉的劇毒之物。而棚戶區的黑市,可能有渠道。
    但這意味著冒險。極大的冒險。
    宋伊人緊緊攥著那張草圖,目光再次落回手中的油布包。
    人皮面具……現在還用不上。但或許……
    她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小心地打開油布包,里面是幾個更小的油紙包和兩個小巧的瓷瓶。她借著月光,辨認著白蘅用極細的筆寫下的標簽。瓷瓶一是“枯顏散”,用于改變膚色、制造病容或衰老痕跡的輔藥,需配合特定手法;瓷瓶二是“蝕骨”,觸肌即潰,見血則融,真正的絕命毒,標簽旁還有一個鮮紅的“x”號,顯然是白蘅的嚴重警告。另外幾個油紙包,則是制作人皮面具基底所需的特殊膠質和顏料,工序極其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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