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人咬著牙,一聲不吭,將所有的委屈、憤怒、急切都壓了下去,全部投入到眼前這枯燥至極的練習中。她知道自己基礎差,底子薄,唯有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白蘅的罵聲雖然難聽,卻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不足。她發現,當自己真正沉下心來,按照那些苛刻的要求去做時,指尖的觸感、鼻端的嗅覺、甚至身體的協調性,都在發生著細微而奇妙的變化,變得更加敏銳,更加精準。
    直到日落西山,宋伊人幾乎累得虛脫,身上舊傷新痛疊加,手指也因為反復的精細操作而有些顫抖。白蘅才終于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行了行了,今天就這樣,滾回去吧。明天早點來,繼續挨罵!”
    宋伊人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下山。雖然身體疲憊不堪,但內心卻有一種奇異的充實感。她隱隱感覺到,師父正在用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為她打磨著最基礎的、也是最重要的根基。
    回到家,夜色已深。宋明軒屋里的燈還亮著,隱約傳來壓抑的讀書聲,只是那聲音里,帶著一股不甘和哽咽。張氏已經睡了,呼吸卻并不平穩,偶爾還有一兩聲悶咳。
    宋伊人默默洗漱,處理好傷口,然后坐在油燈下,并沒有立刻休息。她拿出紙筆,不是記錄趙家的賬,而是開始回憶白蘅今天的所有指令、自己的操作、以及那些罵聲里隱含的要點。她將捉蟲的技巧、分辨葉片的心得、搗藥的手感……一點一滴,盡可能詳細地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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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師父不會事事講解,很多訣竅,需要她自己悟,自己總結。這筆記,就是她成長的階梯。
    與此同時,郡王府書房。
    趙致遠聽著屬下關于宋家姐弟反應的匯報——宋明軒閉門不出、消沉低落;宋伊人依舊每日進山,似乎并無異常,甚至還抽空去買了些普通的傷藥(她為遮掩白蘅給的藥)。
    “哦?還能沉得住氣進山?”趙致遠指尖輕輕敲著扶手,語氣聽不出喜怒,“看來,是打擊得還不夠痛。”
    他沉吟片刻,淡淡道:“王管事那邊,這個月的‘心意’照常送。不過,可以說說閑話,就提一下,聽聞宋家公子縣試失利,實在可惜,若是家中打點得當,或許也不至于此。再說說,府中最近清理庫房,似乎有些用不到的舊書,本想送去,又怕宋姑娘清高,不肯收這些‘無用之物’。”
    他要的不是宋家姐弟立刻崩潰求饒,而是要一點點地磨掉他們的心氣,讓他們在絕望中清晰地認識到,沒有趙家的施舍和認可,他們連呼吸都是錯的。他要讓宋伊人明白,她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甚至,他還要“好心”地提供一點看似希望的誘餌(那些舊書),看看她會不會為了弟弟,低下頭來乞求。
    “是,世子。”護衛躬身領命,無聲退下。
    趙致遠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笑意。狩獵的樂趣,不在于一擊必殺,而在于看著獵物在陷阱中慢慢耗盡力氣,最終徹底放棄抵抗。他很期待,宋伊人這張逐漸褪去柔弱、顯出棱角的臉,最終被現實碾碎時,會是什么表情。
    山林中的錘煉,郡王府的算計,都在無聲地進行。宋伊人如同一顆被投入巨大磨盤中的種子,承受著來自上下兩方的巨大壓力。唯一不同的是,磨盤之下,深埋的種子或許會被碾碎成粉,但也可能……在巨大的壓力下,迸發出更加頑強的、破土而出的生命力。夜深人靜,她窗前的燈光久久未熄,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微弱卻持續,仿佛抗爭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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