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捧著木匣,走到宋伊人面前,動作算不上恭敬,卻也規矩。
    宋伊人看著眼前這價值不菲的木匣,心頭沒有半分喜悅,反而像被一塊冰冷的巨石壓住。御賜的藥材?趙家世子親送?這突如其來的“恩典”,比王管事每月的施舍更讓她感到心驚。
    “世子厚意,小女子代家母感激不盡。”宋伊人沒有立刻去接那木匣,只是再次福身,聲音依舊平靜,“只是,如此貴重之物,恐非寒門所能承受。家母之病,自有尋常藥石調理,不敢勞煩世子費心,更不敢褻瀆御賜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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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哪有免費的宴席,在來意未明前,她必須婉拒。
    車內再次陷入沉寂。雪落無聲,只有寒風刮過枯枝的嗚咽。護衛和車夫的目光都聚焦在宋伊人身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敢如此直接拒絕世子好意的人,在這勝郡,怕是找不出幾個。
    片刻之后,趙致遠的聲音才再次響起,那平靜無波的語調里,似乎終于帶上了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意味:
    “宋姑娘,倒是客氣了。”他并沒有因被拒絕而動怒,反而像是陳述一個事實,“此藥非贈予宋家,乃是趙家予未來世子妃母家的體面。收下吧。”
    未來世子妃母家……
    這幾個字像冰冷的鐵錐,狠狠鑿在宋伊人心上。提醒著她那紙婚約的存在,也提醒著她此刻卑微的處境。這藥,不是憐憫,不是情分,是趙家給予“世子妃”這個身份所附屬的“母家”的“體面”。收下,是安分守己,是承認這層依附關系;不收,便是拂了趙家的面子,不識抬舉。
    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宋伊人感覺到那幾道目光如同實質般壓在身上。她看著那華貴的紫檀木匣,又仿佛透過它,看到了趙府那高聳的門樓,看到了趙致遠那雙藏在車簾后、平靜得令人心悸的眼睛。
    她緩緩伸出手,指尖冰涼,接過了那沉甸甸的木匣。錦緞的觸感滑膩冰冷,如同纏繞上來的毒蛇。
    “謝世子……體恤。”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緒,聲音低啞。
    “嗯。”車簾內只傳來一個簡單的音節。
    接著,車夫利落地回到座位,護衛翻身上馬。那輛烏黑的馬車,在車夫一聲輕叱下,平穩地調轉方向,碾過薄雪,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陋巷的盡頭。只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印,和雪地上幾個雜亂的馬蹄印。
    宋伊人抱著那冰冷的木匣,站在破敗的院門口,久久未動。雪花落在她的發間、肩上,也落在那華貴的錦緞包裹上。
    御賜的藥材就在懷中,價值千金,或許真能緩解母親的病痛。可它帶來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沉的寒意,和一道無形的、更加沉重的枷鎖。
    趙致遠親自來了。
    “這不是來探望,不是來關懷。
    是來提醒,來確認,來施壓。……”
    用這盒“體面”的藥,無聲地告訴她:婚約還在,但宋家,依舊是那個需要仰仗趙家鼻息、必須認清自己位置的宋家。她宋伊人,依舊是那個被這紙婚約捆綁,在趙家這棵大樹下茍延殘喘的“未來世子妃”。
    風雪更緊了。宋伊人抱著木匣,轉身,一步步走回那間彌漫著藥味和霉味的偏屋。她的背脊挺得更直,眼底那點微光,在雪色的映襯下,卻燃燒得更加幽深、更加倔強。
    “這藥,她會用。為了母親。……但趙家的忽然‘關心’不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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