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默默將秦無咎的信件小心收起,輕嘆一聲,看向窗外陰沉的天色。城中隱約傳來的壓抑咳嗽聲,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華老哥,息怒。”他的聲音依舊沉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人心有遠近,力有不及,強求不得。秦小友能來,亦是雪中送炭。至少證明,此疫非僅潁川所見。眼下……”他收回目光,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掃過倉垣、孫仲景,最后落在華老臉上,“外援難期,更須自救!學堂籌建不可停,疫病探究更不能緩!疫鬼,不會等我們請齊了幫手才動手!”
    倉垣和孫仲景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失望籠罩著濟世堂,但比失望更強烈的,是背水一戰的決絕。無人來援,便靠自己在這“風口浪尖”,劈開一條生路!
    藥廬靜室內,藥氣蒸騰。李衡與華老相對而坐,中間攤開著一卷卷泛黃的醫書、幾張墨跡未干的新藥方,還有幾份從不同渠道傳來的、記錄著零星“寒熱蝕骨癥”病例的簡牘。
    李衡的手指,枯瘦卻穩定地劃過一份記錄:“……南陽新野,張氏子,年十六,初起寒熱咳喘,用麻黃、桂枝、石膏合方,三劑熱退咳緩,眾人皆以為愈。然七日后,骨痛驟起,眼窩漸陷,皮下隱現青紋…………未及旬日,嘔血而亡。”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沉重,“華老,你看,與我當初在舞陽所見,如出一轍。只是……發作更快,更烈。”
    華老枯槁的手指捻著一根銀針,針尖在油燈下泛著幽藍的冷光。他沒有看李衡,渾濁的目光死死盯著另一份來自陳留郡的病例記錄,眉頭擰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不止南陽、陳留……東郡、山陽,甚至司隸校尉部治下,零星皆有上報。雖未成燎原之勢,但這‘星火’……已非一地之災。”他猛地將銀針拍在案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枯瘦的臉上肌肉抽動,是壓抑不住的驚怒,“更可怖的是,從前那套以‘赤陽’驅邪熱、‘陰凝’固本元的方子,用在最近這幾例身上……效力大減!如同泥牛入海!”
    他猛地抬頭,看向李衡,眼中是醫者面對未知病魔最深的挫敗與不甘:“李衡!這瘟神……它在變!它在學著躲開我們的藥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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