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聲清越的斷喝響起,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和凜然正氣。李昭快步走到倉垣身側,素雅的衣裙在帶著塵土的風中微微揚起。她蒼白的臉上因激憤而染上兩抹紅暈,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火的寒星,直直刺向馬背上的張管事:“張管事!此地建學堂,乃為傳承先師遺志,傳授醫術,濟世救人!非為半分私利!我等已向東郊里正周老丈報備,也早在月前便向郡守府工曹遞了詳盡的營造文書,批文已下!何來私設?何來違建?至于圖謀不軌,更是無稽之談!學堂尚未建成,已收學徒數十,日夜教授辨識草藥、處理外傷、防疫避穢之術,街坊鄰里皆可為證!爾等不問青紅皂白,便要毀人基業,斷人生路,壞這救命的營生,是何道理?!”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浩然之氣。
    張管事被李昭這連珠炮般的質問和凜然氣勢懾得一滯,隨即惱羞成怒,臉上白一陣紅一陣,馬鞭狠狠一指李昭:“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片子!報備里正?里正算個什么東西!工曹的批文?哼!批文上可寫了讓你們如此大肆圈地?可寫了讓你們用這等青磚鋪地?不嚴格按工曹的批文行事,就是違建!就是逾制!就是聚眾!給我拆!出了事本管事擔著!”他身后的差役再無顧忌,怪叫著就要動手,場面眼看就要失控!
    倉垣拳頭緊握,骨節捏得咯咯作響,眼中怒火熊熊燃燒,寬闊的胸膛劇烈起伏。李老蔫猛地將煙袋鍋在鞋底磕滅,渾濁的老眼射出精光。鐵蛋和幾個年輕氣盛的學徒更是攥緊了手中的鐵鍬、木棍,牙齒咬得咯咯響,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沖突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平和卻帶著無形威嚴、仿佛能穿透一切嘈雜的聲音清晰地傳來:
    “且慢動手。”
    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某種定身咒般的魔力,讓那幾個差役高高舉起的手臂硬生生僵在半空。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幾日前那位自稱“文先生”的藥材商人,正負手站在不遠處一棵新栽的槐樹下,依舊是那身看似普通的深青色細麻布長衫,外罩一件半舊的玄色斗篷。他身后跟著那兩名沉默如影的隨從,眼神銳利如鷹,牢牢鎖定著場中。與上次溫和探究的神情截然不同,此刻他面容沉靜如水,眉宇間卻凝聚著一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肅殺之氣,仿佛一柄收入鞘中的古劍,雖未出鋒,寒意已凜然四溢。
    張管事見只是個“商人”模樣的人,不耐煩地厲聲喝道:“哪來的閑雜人等?郡府在此辦差,速速滾開!再敢聒噪,連你一并鎖了,治你個妨礙公務之罪!”
    “文先生”并未動怒,甚至嘴角還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淡笑,仿佛在看一場拙劣的鬧劇。他緩步走到張管事的馬前,步履從容不迫,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目光平靜地掃過張管事那張因跋扈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最終落在那面飽經風霜卻依舊挺拔的“潁川濟世醫學堂”靛藍旗幟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