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走到院子里,正好看見抬頭看見早起的倉呈暄。他們相視一眼,同時抬步向藥房走去。在藥房外僻靜的角落,她壓低了聲音,將昨夜玉珠那如同夢囈般卻又石破天驚的話語復述了一遍:
“玉珠說……她小時候在一個‘有好多好多花的地方’見過清荷姨母,那里‘好香好香’……姨母還叫她‘小珍珠’……”
倉呈暄聽完,眼中瞬間爆發出銳利而驚喜的光芒!他猛地攥緊了拳頭,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好多花’、‘好香’……青林縣!清水鎮附近就有一個地方完全符合——百花谷!”他語速飛快,帶著醫者對藥材產地的熟稔,“那是方圓百里最有名的藥材勝地!據說谷中四季花開不敗,藥香馥郁!早年就有不少隱士醫者在那里結廬種藥!清荷姨母若要在青林縣隱居,百花谷是首選之地!玉珠小時候隨父母去過青林縣探親,很可能就是那時被姨母帶去過百花谷!”這個突如其來的、源自孩童模糊記憶的線索,瞬間將模糊的目標變得無比清晰!兩人心中都燃起了強烈的希望之火。
天空泛起魚肚白,倉家大院開始了緊張有序的忙碌。除了九月和倉呈暄,倉梓青精心挑選了兩名孔武有力、沉默寡卻又極其可靠的長工同行——張鐵牛和李大山(與九月養父同名,是個巧合)。倉梓青親自檢查了馬車:車軸加固,馬蹄鐵新換,連車轅都仔細擦拭過。他親手將干糧、清水、應急的藥材包裹和偽裝用的普通山貨搬上車,確保看起來就是一支尋常的、前往集市采購的商隊。
最后,他將倉呈暄拉到一旁,避開眾人視線,從懷中取出一個用油紙層層包裹、僅有巴掌大小的小布袋,塞進兒子手中。他的手指冰涼,眼神凝重如鐵,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只剩氣音:
“拿好。非到萬不得已,生死攸關之時,不得打開!里面之物……可阻追兵片刻,但切記,用了之后,立刻遠遁,絕不可戀戰!”那布袋入手頗沉,帶著一種奇異的質感。倉呈暄心頭一凜,鄭重地將其貼身藏入內衫最深處。
做完這一切,倉梓青才直起身,恢復了家主的威嚴,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早去早回!安陽藥材雖好,也要貨比三家,莫要耽誤太久!”這是說給可能存在的“耳朵”聽的。
肖清月則默默地將九月拉到廊柱的陰影下。她眼眶微紅,從腕上褪下一條編織精巧、綴著一顆溫潤小玉珠的紅繩手鏈,不由分說地套在九月纖細的手腕上。她的指尖冰涼,微微顫抖。
“戴著它……保平安的。”肖清月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目光復雜地凝視著九月清秀的眉眼,仿佛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影子,低聲喃喃道,“你……眉眼間,真的很像她……”這句飽含深意的話語讓九月心頭一熱,鼻尖發酸,剛想開口致謝,肖清月卻已迅速轉過身,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快步走向內院,只留下一個略顯倉惶的背影。
馬車在熹微的晨光中緩緩駛出倉家大門,碾過村中寂靜的青石板路。九月忍不住掀開車簾一角,回望那座在薄霧中漸漸模糊的宅院。高墻深院,既是庇護所,也是風暴的中心。這次出行,承載著所有人的希望和沉重的秘密,或許真的……會改變一切。
前往青林縣的路途,并未因目標的明確而變得輕松。倉呈暄和九月都繃緊了神經。他們選擇了一條相對偏僻的山路,雖然繞遠,但能避開官道上可能的眼線。馬車在山林間穿行,秋色斑斕,風景如畫,卻無人有心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