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人命……賤如草芥……”他頓了頓,聲音里透出一種難以喻的恐懼,“我最怕的……不是刀劍加身……不是馬革裹尸……而是……而是那種眼睜睜看著生命流逝……卻……卻無能為力的感覺……”這不再是那個從容自信的倉家少爺,而是一個被戰爭徹底撕裂、露出脆弱內里的少年。
九月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內心深處的傷痕,遠比臉上的刀疤更深、更痛。一股強烈的沖動涌上心頭,驅散了所有禮教的束縛。她伸出自己微涼卻無比堅定的手,輕輕覆在了他緊握水杯、冰涼顫抖的手背上。
“少爺,您現在回家了。”她的聲音溫柔而充滿力量,如同冬夜里的暖爐,“這里沒有刀光劍影,沒有生離死別。您好好養著,心里的傷……會慢慢結痂,會好的。一定會的。”
那微涼柔軟的觸感,和掌心里傳遞的、不容置疑的暖意,像一道微弱卻堅韌的光,穿透了倉呈暄心底的陰霾。他顫抖的手,在那份溫柔的包裹下,奇跡般地漸漸平息下來。他抬起眼,深深地凝視著眼前這個眼神清澈、卻仿佛蘊藏著無限力量的少女,喉結滾動,最終只化作一聲低啞而鄭重的:
“……謝謝!”
自那夜之后,月上柳梢時,九月的腳步聲總會準時出現在倉呈暄房門外。她捧著一碗精心熬煮、散發著淡淡藥香的安神湯。
起初,倉呈暄總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和固執推拒:“不必如此麻煩……我無礙……”
九月卻只是安靜地將藥碗放在他案頭,溫聲道:“老爺吩咐的,少爺氣血未復,心神不寧,這湯能助眠安神。”眼神清澈坦然,不容拒絕。
幾次之后,他便不再推辭。有時,他會默默接過藥碗,在她轉身前,低聲問起些軍中未曾提及的瑣碎:“……北疆的雪,比云曼冷得多,落地成冰……”或是帶著一絲好奇探詢她這一年的成長:“聽說……你已能獨立看診了?”
九月的安神湯,用料極是考究。除了方子里的酸棗仁、柏子仁、遠志等安神之物,她更悄悄添了黃芪、當歸、黨參等補益氣血的藥材,分量拿捏得恰到好處,融入湯中,不顯突兀。日復一日,倉呈暄蒼白的面色漸漸透出健康的紅暈,眼底那驚魂未定的戾氣和深重的疲憊也如冰雪消融般,一點點褪去。那道猙獰的疤痕依舊盤踞,卻仿佛不再那么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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