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肖清月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凌碎裂般清晰冷冽,打斷了九月磕磕絆絆的誦讀。她“啪”地一聲合上那本賬簿,動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字是認得幾個,”她抬眼,目光如實質般落在九月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挑剔,“但藥材的時價、成色、損耗,分毫不知,念了也是白念。”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前,指尖劃過一排書脊,抽出一本明顯薄許多、紙頁也更新一些的冊子,轉身“啪”地丟在九月面前的書案一角。
“從今天起,”肖清月重新坐回主位,聲音恢復了那種刻板的平靜,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上午就在這里,把這本冊子上的東西給我記牢。每天,背熟十種藥材的時價、產地、常用分量。背給我聽,錯一個數,重背。”她不再看九月,重新提起了筆,目光落回自己的賬冊上,仿佛剛剛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下午去藥房,從碾藥開始,認藥,看方子。磨刀不誤砍柴工,根基不穩,賬就算爛了也看不出來。”
九月看著案頭那本簇新的小冊子,封面上空無一字。她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涼的紙頁,那涼意似乎順著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她明白,這就是她新的“戰場”。上午是枯燥的數字和冰冷的市價,下午是彌漫的藥香和沉重的碾槽。忙碌像洶涌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研磨藥材時手臂的酸痛,背誦那些陌生數字時舌尖的艱澀,藥粉沾上衣袖的微黃……這一切暫時麻痹了那蝕骨的思念,占據了她的心神,讓她無暇他顧。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她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小小的廂房,躺在冰冷的床上。所有的喧囂褪去,那被強行壓下的心緒便如野草般瘋長。黑暗中,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摸向胸口,指尖觸碰到那個貼身藏著的小小藥囊。粗糙的布料,熟悉的草藥硬粒感,帶著她微弱的體溫。她緊緊攥著它,仿佛那是連接遠方的唯一紐帶。眼前便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倉呈暄的身影——他是在寒風中行軍?還是在冰冷的營帳里點著油燈看醫書?他…可還安好?萬千思緒,盡數揉進這無邊的夜色和掌心的方寸之間,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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