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灰蒙蒙的晨曦掙扎著穿透薄霧,卻絲毫驅不散倉家大宅里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平日里聒噪的晨鳥都噤了聲。倉梓青天不亮就提著藥箱匆匆出門看診,背影在微光中顯得異常孤寂而疲憊。肖清月的房門緊閉,像一塊冰冷的鐵板,隔絕了所有窺探和聲響。幾個更小的孩子被乳母早早帶到后院偏房,連平日里最活潑的那個也似乎感知到了異常,只發出幾聲怯怯的、被迅速捂住的嗚咽。偌大的宅院,靜得可怕,只剩下穿堂風拂過空蕩回廊時發出的嗚咽,像一聲聲無形的嘆息。
九月像往常一樣,天蒙蒙亮就起身。她輕手輕腳地離開還睡得香甜的玉珠,推開房門。院子里一片清冷,露水打濕了青石板,泛著幽光。她習慣性地拿起掃帚,卻發現灶房方向已有炊煙升起,淡淡的煙火氣在這片死寂中顯得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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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灶房門口,看見王媽佝僂著背,沉默地往灶膛里添柴。跳躍的火光映著她溝壑縱橫的臉,平日的嚴厲刻薄被一種沉重的、近乎麻木的疲憊取代。鍋里的水發出輕微的“咕嘟”聲,是這清晨唯一的活氣。
“老爺吩咐了,”王媽頭也沒抬,聲音嘶啞低沉,完全沒了往日的洪亮,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費力地擠出來,“從今天起,你上午…跟著夫人學記賬,下午…去藥房幫忙。”她機械地用火鉗撥弄著柴火,火星噼啪輕響。
九月握著掃帚的手指猛地收緊,木刺扎進掌心也渾然不覺,驚訝地抬起頭:“我?”她懷疑自己聽錯了。夫人肖清月向來待她疏離,視她為無物,怎會突然讓她接觸家中的賬目?
王媽往灶膛深處塞了一大把柴火,火焰“轟”地躥高,映亮了她渾濁眼中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幾乎成了耳語:“老爺說…你是個有靈氣的,不能…白瞎了。”她抬起頭,第一次用一種近乎審視,卻又帶著點無奈的目光看著九月,補充道:“如今…大少爺不在家了,二少爺三少爺還小,撐不起門面…家里頭,”她重重嘆了口氣,那嘆息里包含了太多未盡的語,“…需要人手了,能頂一點是一點。”
九月的心猛地一沉,隨即又涌上一股難以喻的酸澀。她明白了。倉呈暄的驟然離去,像一根驟然抽走的柱梁,讓這個原本看似穩固的“倉家”瞬間顯露出巨大的、令人惶恐的空洞。而她,這個身份尷尬、寄人籬下的童養媳,竟在倉促之間,被推到了這個空洞的邊緣,成了需要被用來“填補”空缺的一部分。這份“看重”,帶著冰冷的現實和沉甸甸的負荷,讓她一時不知是該感到一絲被認可的微光,還是更深的茫然與壓力。她默默放下掃帚,指尖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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