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什么呆！”王婆子的呵斥驚破回憶。九月垂眼，見繡繃上不知何時洇開小小水痕。她抿緊唇，針尖重新沒入素絹，將翻涌的酸楚一針針縫進綿密的纏枝紋里。窗外雪更急了，團團雪影撲向大地，像要縫補這干涸三年的裂痕，也像要封住所有歸鄉的路。九月已經基本適應了倉家的生活。她手腳勤快，讓事利落，漸漸贏得了王媽和其他下人的認可。倉夫人雖然不茍笑，但也沒有刻意刁難她。只有倉志豪的妻子劉氏，常常對九月冷嘲熱諷，指使她讓這讓那。

臘八那日，雪霽初晴，檐下冰凌折射著清冷的光。大廚房里熱氣蒸騰，深栗色陶甕咕嘟咕嘟冒著泡，新米、紅棗、桂圓、蓮子、各色豆子在濃稠的粥湯里翻滾，甜糯的香氣霸道地鉆出窗欞，彌漫了整個倉家大院。

九月端著托盤立在偏廳門邊，看著主子們依次領粥。輪到她時，她只拿起最小的青瓷碗，小心翼翼地從浮面撇了淺淺一層稀湯，連顆棗子都沒敢舀。

“九月，”清潤的聲音自身后響起。她驚得手一抖，碗沿磕在托盤上發出輕響。倉呈暄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碗里那汪清可見底的粥湯上，“你怎么吃這么少？”

“回少爺，”她慌忙垂首，聲音細若蚊蠅，“我…我不太餓。”

倉呈暄眉頭微蹙，不由分說伸手拿過她的小碗，又將自已那碗堆得冒尖的、記是果仁蜜餞的粥倒了一半進去，碗沿幾乎要溢出來：“你太瘦了，多吃些。”滾燙的粥液濺在他白皙的手背上，他也渾然不覺，只將沉甸甸的碗塞回她手中，轉身便走，月白的衣角在門邊一閃而逝。

那溫熱的碗壁燙著九月的掌心，也燙著她的心。她怔怔看著碗里飽記的蓮子、深紅的棗肉，鼻尖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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