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膠東一帶有個靠海的小地方叫柳莊，莊里有個叫柳老摳的米行東家。這柳老摳本名柳厚仁，可莊里人背地里都叫他老摳，只因他為人刻薄吝嗇，算盤打得精，稱米時總要缺斤短兩，收債時更是分文不讓。

柳老摳年輕時也不過是個米行伙計，后來不知怎的發了家，置辦了田產，開了自己的米行。有人說他走了狗屎運，在海邊撿到了一箱大洋；也有人悄悄傳，說他早年跟一伙海盜有牽扯，做了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柳老摳心里清楚自己發家的真相，卻從不與人說。原來二十年前，他曾與同村好友顧三郎合伙做販鹽生意。一次出海途中，他們的小船遭遇巡查，柳老摳為自保，竟狠心將顧三郎推入海中，獨吞了貨款。回來后，他對外宣稱顧三郎失足落海，尸骨無存。靠著這筆不義之財，柳老摳做起了米行生意，漸漸發跡。

此事過后，柳老摳心中不安，常做噩夢，便去城隍廟燒香許愿，承諾每年捐錢修路鋪橋，求神明保佑。說來也怪，自那以后，他生意越發紅火，家中也平安無事，慢慢地，他便將當年的罪過淡忘了。

這年春天，柳老摳四十有五，家中妻妾才給他生了個大胖小子，取名寶兒。老來得子，柳老摳喜不自勝，對這孩子百般寵愛，要星星不給月亮。

寶兒長到五六歲時，已是柳莊一霸。這孩子生得白凈可愛，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可性子卻乖張得很。一日，他要吃街口老李頭的糖人，老李頭忙活半天給他捏了個齊天大圣，寶兒接過手看也不看，“啪”一聲摔在地上，踩個粉碎。

“我要吃龍！會飛的龍！”寶兒叉腰叫道。

老李頭為難地說：“小少爺，這糖人哪能飛得起來...”

話音未落，寶兒已抄起攤上的竹簽，朝老李頭手上扎去。柳老摳遠遠看見，不但不阻攔，反而哈哈大笑：“我兒有膽識！將來必成大器！”說罷，隨手丟給老李頭幾個銅錢，算是賠了糖人錢。

莊里人看在眼里，紛紛搖頭。有老人私下議論：“這孩子來者不善，怕是討債鬼轉世。柳老摳作惡多端，如今報應到頭上來了。”

寶兒十歲那年，柳老摳特意請了位教書先生到家授課。誰知寶兒上課時不是打瞌睡，就是拿墨汁潑先生。一次先生訓斥他幾句，他竟悄悄將先生珍藏的古籍偷出，一頁頁撕了折紙船放入河中。

柳老摳得知后，也只是笑笑：“我兒頑皮些，先生不必較真。”氣得老先生當即辭館而去。

寶兒十五歲時，已學會逛賭場、喝花酒。柳老摳雖有錢，也經不住他這般揮霍。一日，寶兒在賭場輸掉百塊大洋，債主找上門來，柳老摳這才動了怒，拿起藤條要打。

誰知寶兒不躲不閃，直勾勾盯著柳老摳，眼神冷得像冰：“爹，你記得顧三郎嗎？”

柳老摳手一抖，藤條落地，臉色霎時慘白：“你、你從哪聽來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