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關東長白山下有個靠山屯,屯里有個叫趙老六的木匠,手藝是祖上傳下來的,做得一手好木工活。他尤其擅長雕刻各種神靈牌位和神像,附近十里八村誰家請神立堂口,都來找他。
這年臘月,靠山屯來了個外鄉人,姓胡,自稱是關內逃難來的。胡先生看著四十出頭,面皮白凈,說話文縐縐的,在屯西頭買了處小院住下,平日里深居簡出,偶爾給人看看病算算命,倒也靈驗。
開春后,胡先生找到趙老六,說要請他雕一尊“靈官像”,還特意囑咐要用老槐木做料,尺寸也有講究,必須三尺三寸高,且要在月圓之夜開工。
趙老六心里納悶,尋常人請神都請觀音、關公,這靈官雖是道門護法,但鮮少有人單獨供奉。不過既然主家有要求,他也沒多問,收了定金便著手準備。
說來也怪,砍伐那棵老槐樹時,趙老六總覺得心神不寧。老槐樹在山坳里長了不知多少年,樹干粗得兩人合抱不過來,砍斷時切口處竟滲出血紅色的汁液,嚇得幫忙的伙計扔下工具就跑。
趙老六畢竟是老手藝人,祖輩傳下的規矩記得牢靠。他按照傳統,先在樹前燒紙焚香,告罪一番,才將木材運回工坊。
月圓之夜,趙老六閉門開工。雕刻之時,他總覺得背后有人盯著,回頭卻又空無一物。更奇的是,那槐木質地異常,刻刀下去,手感不似木頭,倒像是割在皮肉上,隱隱有彈性。
連續三晚,靈官像終于成型。這尊神像虬髯怒目,手持金鞭,栩栩如生。最后一刀落下時,油燈忽明忽暗,趙老六似乎看到神像眼睛眨了一下,驚得他倒退兩步,定睛再看時,又無異樣。
第二天胡先生來驗貨,見到神像滿意地點點頭,付清余款,卻不要趙老六幫忙運送,自己一人輕輕抱起三尺高的神像,健步如飛地走了。趙老六暗自稱奇,那槐木少說也有百十來斤,這文弱書生哪來這般力氣?
自那以后,靠山屯開始出現怪事。
先是屯里幾個二流子莫名其妙摔斷了腿,問起來都支支吾吾,說是半夜回家時被個黑臉大漢追打。接著,屯中王寡婦家經常半夜遭人騷擾的問題也解決了,她窗臺上莫名多了個黑手印,嚇得那些原本想占便宜的光棍再不敢靠近。
最奇的是屯東頭李老大家。李老大是屯里有名的潑皮,專干欺男霸女的勾當。有日他強占了鄰家二畝好地,當晚家中就鬧將起來。鄰居們聽見李老大殺豬般慘叫,卻無人敢去查看。第二天,李老大鼻青臉腫地主動歸還地契,還賠了不少糧食,問他怎么回事,他只哆嗦著說“靈官顯圣”,再不多。
漸漸屯里人發現,這些怪事都跟胡先生有關。但凡有人求到他門上,只要確是受了冤屈,不出三日,定有人討回公道。鄉民們傳胡先生請的靈官像成了精,專在夜間活動,懲惡揚善。
趙老六聽說后,心里半信半疑。直到有一事,他才確信那木靈官真有了靈性。
這年夏天,趙老六的獨子鐵蛋進山采藥,三日未歸。趙老六求人四處尋找無果,最后硬著頭皮去找胡先生。胡先生閉目掐指一算,道:“孩子困在西山老林子的山洞里,腳傷了,但無性命之憂。”
當夜,月黑風高,趙老六帶著幾個鄉親舉火進山。至半路,忽見前方隱約有個高大黑影引路,眾人緊隨其后,果然在西山一處隱蔽山洞找到了鐵蛋。孩子說是看見個黑臉神人指路,才爬進山洞避雨,不小心摔傷了腳。
回家途中,眾人分明看見有個高大的影子閃進了胡家院子。趙老六這才確信,那尊木靈官真的活了過來。
木靈官顯圣的事越傳越遠,連外鄉人都知道靠山屯有尊活神像,前來上供許愿的人絡繹不絕。胡先生家門前漸漸成了個小廟,香火旺盛。
然而好景不長,屯里來了個云游和尚,見胡家香火鼎盛,便上門化緣。胡先生客氣接待,那和尚卻盯著堂上靈官像皺眉道:“施主,此物有靈無道,久必為禍,不如讓貧僧帶回寺院度化。”
胡先生笑道:“大師多慮了,靈官護佑一方,何禍之有?”
和尚搖頭而去,臨行前對圍觀眾人-->>道:“木偶成精,非憑自身修行,乃借外力點化。初時或行善舉,日久必生私欲,爾等好自為之。”
起初沒人把和尚的話放在心上,可半年后,怪事接連發生。
先是屯里有人發現牲畜莫名死亡,頸上有齒痕,卻不似尋常野獸所為。接著,幾個曾經得罪過胡先生的人家接連遭殃,不是倉房起火就是孩子生病。更可怕的是,有夜歸人稱看見一個黑面巨人在河邊飲水,目露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