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跟蹤你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來,你做了些什么?”
“我做了什么?這一個多月來?”我瞇起了眼睛,斜著頭看他。真沒有想到,他們居然已經盯了我一個多月了!怪不得從女兒讀書的那個城市回來后,一直風平浪靜呢!我認真地思索了一下,說,“這一個多月來,我沒做什么事呀!照常上、下班,吃飯、睡覺。除了這些之外,我還能做什么!”
“你仔細回憶一下,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引誘道。臉上露出了似乎掌握了什么把柄似的笑容。
我搖搖頭笑道:“每天都是一些瑣瑣碎碎的事情。我哪里能記得這么清!既然,你們已經盯了我一個多月了,不妨提示一下,你們到底跟蹤到了一些什么?”
“我們怎么可能說給你聽!”他笑道。似乎在笑,我的反問太愚蠢,“我們跟蹤到的所有證據,今后都是指控你的有效證據。你想抵賴也沒有用!”
“我抵賴?我做了什么違反法律的事了?需要我去抵賴!”我大感奇怪,“這一個多月來,我一直在為女兒出國留學的事情奔忙呢!”我又說道,“改戶口簿、換身份證,這些也違法嗎?”
“我們沒有說你違法!”他脫口而出。
“那你們帶我到這里來審訊我干什么?”我緊盯道,“這應該算是審訊吧?不是一般的調查訊問吧!”
“你倒是還蠻懂行的!”他說,“知道這是審訊就好!”
還真是狗眼看人低呢!我內心嘀咕著,我在獨立辦案的時候,你們不知還在哪兒撈雞屎吃呢!現在,居然在我面前人模狗樣,神氣活現的。
“你怎么又不說話了?”他又問道。
“你讓我說什么?”我說,“既然是審問,那自然是你審問了我才能回答呀!”
“你不要跟我們繞來繞去!”他說,“我們有得是時間陪你!”
“怎么又說我繞來繞去!”我說,“你的問話繞來繞去,我也只能跟著你繞來繞去!我不繞來繞去地回答,怎么回答你繞來繞去的問話?”
他顯然給我繞來繞去的回答弄得有些迷糊了,怔怔地看著我,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的思緒卻從審訊室飛了出去。這一個多月來,我都做了些什么呢?他們跟蹤我都看到了些什么?我的思緒卻是一片茫然,又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我的嘴角綻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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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笑什么?”審訊桌的那邊又傳來了聲音。
“我覺得挺滑稽的。”我將思緒拉回到了現實,將真正引我發笑的原因隱藏進我的內心深處,“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們到底想讓我說什么!”
“我們不是一直讓你好好想嘛!”那位膚色較黑的人說道。
“我為什么要去揣摩你們的想法?”我很奇怪地問道。
“我們并不需要你去揣摩我們的想法。”那位滿臉橫肉的人說道,“你只需將你自己的事情說清楚就行了!”
“我有什么事情你們不是清清楚楚的嗎?”我說,“不是已經跟蹤了我一個多月了嗎?一個多月內做的事情,就是一個多月之前的一個多月內做的事情!商場上的事情,跟機關里的事情差不了多少!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甚至是年復一的簡單重復!人生就是在這種簡單重復中從出生走向死亡。從一歲走到一百歲。”
“你一歲做的事情,跟你一百歲做的事情是一樣的嗎?”那位心術不正的人終于找到了出擊的機會了。他一臉壞笑地問道。
“當然不可能一樣。”我說道,“但是,這個不一樣如果分解在每一天中的話,你能看出它的不同嗎?”我看他怔怔地看著我,便又說道,“這應該就是哲學上的量變到質變的問題。你每天的身體都在發生著變化,但是,每天和你在一起的人能看出這種變化嗎?”
我在想,依他們三位的年齡,都應該是受過良好的教育的。不見得沒有學過哲學吧?量變到質變的飛躍,他們應該多少懂一些。只是我以這樣的方式去詮釋,似乎有些詭辯的味道。
那扇小窗外,似乎已經灰蒙蒙了。天要下雨了?還是怎么了?這究竟是個什么地方呢?窗戶外是農家的菜園子,屋子里又是這樣的陳設。秘密審訊室?為什么要將審訊室設在如此隱秘的地方?是怕別人發現?如果是正大光明的,為什么要怕被別人發現呢?只要不被人發現,人就可以為所欲為?在這間審訊室里,發生過多少屈打成招的事呢?
夫妻之間床笫之事,應該是光明正大的吧!看到婚禮的場面,我總會產生聯想,這對向賀喜的賓客敬酒的男女,端著酒杯向人示意的時候,是不是等于在向人昭告,喝了這杯酒,我們就要去行周公之禮了!婚禮只是他們向旁人宣布他們將去行周公之禮的告白。但是,既然已經如此堂而皇之地公開宣告了,在床上卻又為什么如此地拘謹和放不開呢?這一份的拘謹,或者說矜持又是為了那般?怕被自己的另一半看不起?我能將我此刻的莫名其妙的思緒說給他們聽嗎?
“你想磨,我們就跟你磨!”審訊桌那邊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看誰能磨得過誰!我們有的是時間和人手!我們可以三班倒來陪你磨!”
“三班倒”?看來要對我實施所謂的車輪大戰了!
這三個人走前,另外的兩個人走進了審訊室。那兩人看了看攤開在審訊桌上的那一摞白紙,與原先的那三個人交換了一下目光。那三個人走后,新來的那兩位大刀金馬地坐了下來。我以為他們又要開始發問了。誰知,他們竟不吭聲,只是默默地看著我。半晌之后,其中的一位問我:
“你還認識我嗎?”
我注視了他片刻,茫然地搖了搖頭。確實一丁點的印象也沒有。甚至連面善的感覺也沒有。他說:
“你在某某鎮當書記時,我們見過面。”
哦?我又重新審視了他一下。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是嗎?”我漫應了一聲。
他說:“你肯定已經忘記了。那時的你,怎么可能注意到我們這個層次的人!”
這倒是一句大實話!那時候,上級機關的領導來的多了,跟在領導身后的人,我怎么可能都有印象!我朝他歉意地笑笑。
于是,又開始了沉默。從我的內心來說,我倒是希望他們問我些什么。這樣的沉默,讓我感覺時間真難捱!但是,他們不開口,我又不能主動提問。我只得將注意力放在觀察他們上。他們顯然經常經歷這樣的陣勢,那人跟我聊了幾句之后,便將身子靠在椅背上,瞇起了雙眼,給了我一個他是在打盹的假象。
我知道,其實,他是在半閉著眼睛觀察我。他的年齡應該在四十歲左右,臉色較黑。屬于城府比較深的那一類人。另外的那一位,與前面的那三位年齡差不多,三十來歲光景。膚色較邊上的這一位稍白一些,顯然精力比較充沛,兩只眼睛一直在滴溜溜亂轉,也不知他在動什么腦筋。兩人的個子差不多,應該都屬于中等身材。年長的,已有些發福,但屬于比較結實的那一類。年少的,胖瘦適度。
兩人不再說話,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跟我磨時間。磨就磨唄。好不容易磨到了半夜,終于又換了一撥人。這第三批來的人,氣勢有些兇狠,一來就將我的雙手銬了起來。不過,沒有銬在椅子的扶手上,而是用了另外的一副手銬。顯然,他們是有備而來的。這兩位一看便不是良善之輩。目光中有一股邪惡之氣。他們照例不說話,只是愣愣地瞪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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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長時間,我終于熬不住了。恍惚中似乎要打盹,他們卻不允許。一個冷不丁地猛拍桌子,大聲叫道:
“不許睡覺!”
另一位用手中的報紙卷成筒,猛抽我的腦袋。逼得我不得不睜開眼睛。畢竟已經一動不動地坐了一整天了,我哪里熬得住。眼皮總是不由自主地垂下來,像是墜了鉛似的。他們卻越發來勁了,開始動手推搡著我。我一直強忍著,最后,終于忍無可忍了。我猛地舉起戴著手銬的雙手,朝上反擊!我雖然憋足了勁,但顯然行動已是滯緩,根本無法擊中伸在我頭頂一直搔擾著我的手。他們又畢竟年輕,反應著實比我快。但是,我這奮力往上一擊,也著實出乎他們的意料。讓他們嚇了一跳。顯然,在他們的經歷中,也很少碰到這樣的被審者。他們開始變換了策略,找來一根長長的竹竿,用竹竿不停地捅我。
這真是一個很無賴的手段。但是,我卻毫無辦法。好不容易熬到了大天亮,第一撥人又來了!只是少了那個心術不正的人。他們問我想得怎么樣了?我賭氣地說,我什么也沒有想。他們竟也不再說話,卻又不允許我閉上眼睛。見我眼皮開始下垂了,便天南地北地跟我瞎扯,誘使我跟他們搭話。我知道他們的目的,是想讓我極度疲勞。但是,我束手無策。只得強打起精神應付他們。
來審訊的人一撥一撥地來,又一撥一撥地走。我卻疲于應付。幾天幾夜之后,我已感覺我的思維已經混亂,注意力再無法集中起來。痔瘡又開始發作,已經無法在凳子上落坐。我要求去上廁所。我的手銬總算被暫時解開。
幾天幾夜坐著,我已不能走路。只得扶著墻壁慢慢地捱去廁所。廁所的墻上嵌著一面鏡子,鏡子中的我,已胡子拉碴,兩個眼睛像大熊貓一般地黑!真是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我看看廁所的窗戶,高高的一個窗洞。我知道,我的身子已極度虛弱,便是平時,我爬這么高的窗戶尚且困難。幾天幾夜連軸轉的折磨,我哪里還有一絲力氣啊。
內褲上都是血。脫肛了。我在廁所里脫下了內褲,思忖著怎么辦?上完了廁所,我用冷水抹了一下臉,頭腦似乎清醒了些。審訊人已在門外催促,我只得依舊扶著墻,慢慢地捱回審訊室去。回到審訊室,我對那位滿臉橫肉的人說,能不能幫我向家里要條內褲來?內褲臟了,要換了呢!我抖了抖手中的內褲。他倒是滿口答應。我趁機再提要求,能不能將我的那個公文包也一并送回家去?他將包拎了過來,將包中的物品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說:
“行!”
讓我將內褲放進包中。顯然,他嫌臟,不愿碰我的內褲。我卻中心一陣暗喜,這條滿是血跡的內褲,只要到了律師的手中,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事,我都能掌握主動權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確實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回到審訊室時,我還沒有感覺,漸漸地我覺得不對勁了。抬頭一看,空調已打開。空調的風柵直對著我。那根紅布條像一支標槍似地指向我。雖已是七月初的天氣,這冷風似乎十分地凜厲,我不禁打了一個寒噤。那位滿臉橫肉的人說:
“這幾天你也累了!吹吹冷風,給你提提神!”
說罷,朝他的同伴使了一個眼色。他的同伴會心地笑笑。我說:
“能不能將風柵口移一下?”
“不!這樣好!”他加重了語氣說。
他的同伴問:“16度差不多吧?”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心理暗示。這“16度”幾個字,居然讓我心頭一涼!我努力克制著自己,先是采取了練氣功的辦法,眼觀鼻、鼻觀心,將意念守在我的丹田。但是,無論我如何努力,那股氣總是不能聚合。我只得另想辦法,憋住氣,努力抵擋著冷氣的侵襲。但是,這能堅持多久呀!到了下午時,我蜷縮著身子,仍然感覺全身冰冷刺骨。似乎有成千上萬的螞蟻在我的全身骨頭里爬動噬咬!我穿著短袖丁恤,西裝短褲,雙手又被銬著。沒有辦法雙手抱緊自己的胳膊。但是,我全身的骨頭卻在不停地收縮。
我的神智已經恍惚,頭腦一片混亂。他們的說話聲已變得十分遙遠,但仍能很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我眼前的景象一忽兒很近,一忽兒又變得很遙遠。我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我要求見他們局長。他們問我想清楚了沒有?我說,見了你們局長后再說。他們局長很快就來了。他自我介紹說,他是副局長。他說:
“我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但是,既然已弄你進來了,就不會輕易地放你出去!你不承認有罪,我們也有的是辦法定你有罪!”
我說:“好吧!我要見我們公司的董事長!”
他說:“在這個時候,我們怎么可能讓你見人!”
我說:“有件事我得當面跟他說,否則,會對他很不利!”
其實,我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誰在害我?我知道他跟公、檢、法的一些人關系很好。按照常規,在這種情形下,我是不可能見任何人的。只有陷害我的人,在公安的眼中,才不可能將事情泄露出去,或者攻守同盟。所以,如果他來了,就足以證明是他在害我!
那位副局長走后,我對審訊的人說:“你們想讓我說什么,你們說了句,我學一句好了!”
那位滿臉橫肉的人說:“你早些配合,不是少受了許多的苦嘛!”
仿佛一直在等我說這句話,于是,他們將我的手銬打開。將審訊桌移到了我跟前。我像鸚鵡學舌一般地他說一句,我跟一句。那位嘴唇發黑的人在一旁記著。跟著說完之后,他們又讓我依照所教的內容,自己再寫一份。
我那時已是滿眼幻覺,感覺他們的態度已十分的和藹可親,簡直就像是兩個長著翅膀的天使一般。我聽計從,努力將這份材料寫完。
寫這份材料已讓我更加精疲力竭,我趴在了桌子上。滿臉橫肉的人對我說:“來!在筆錄上簽字!”
我哆哆嗦嗦伸手去拿筆。明明筆就在我眼前的桌子上,我卻一直拿不到它。筆在我面前忽近忽遠,總讓我抓空。也像是手已不聽大腦的指揮,找不到了方向。那個黑嘴唇的人說:
“算了!還是明天再簽字吧!”
我卻認為,他這是看不起我,笑我連筆也拿不住。堅持說:“不!現在簽!”
我終于抓住了筆。哆哆嗦嗦地簽上了我的名字。他們抓起了我的手,捏住我的手指,在這些材料上按手印。待他們松開我的手時,我整個人便朝桌子底下溜去。已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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