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被猛地推開,帶起一陣風,吹得桌角的草稿紙簌簌作響。沈如月站在門口,雙馬尾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懷里緊緊抱著一臺黑色的機器,額角還掛著細密的汗珠。
陳默沒抬頭,手指在圖紙上輕輕點了點,筆尖停在增益電路的空白處。他剛才還在想張教授那對銀色袖扣的事,現在腦子里卻閃過一組光盤讀取頭的校準參數。
“你誰?”他終于開口,聲音平靜。
“沈如月!”她一步跨進來,把機器往實驗臺上一放,發出沉悶的聲響,“趙天虎是我哥!我聽人說你能修東西,特別厲害,是不是真的?”
陳默這才抬眼看了看她。齊劉海,大眼睛,臉頰微紅,穿著一條鵝黃色連衣裙,腳上是雙白色小皮鞋。看起來不像來打架的,倒像是迷路找幫忙的小姑娘。
“你說的是真的?”她追著問,手指已經指向那臺機器,“這叫dvd機,港城剛流行起來的,我托人捎回來的,結果昨晚看到一半,畫面全花了,聲音也斷斷續續……再開就不亮了!”
陳默伸手摸了摸機器外殼,還是溫的,說明她一路都緊緊抱著。
“你怎么知道我這兒能修?”他問。
“校門口賣冰棍的老劉說的!”她理直氣壯,“他說你連錄音機都能改成收音機,還能讓舊電視出彩色,那你肯定也能修這個!”
陳默差點笑出聲。老劉那是拿他當街邊電器鋪子宣傳呢。
“這東西多少錢買的?”他隨口問。
“一千二!”她立刻答,“我爸要是知道我弄壞了,非罵死我不可!”
陳默挑眉:“那你來找我,不怕我也收一千二?”
“你敢?”她瞪眼,“你要是敢要這么多,我就去告訴別人你偷偷搞資本主義生意!”
陳默慢悠悠摘下眼鏡,用衣角擦了擦鏡片:“行啊,那你去告吧。順便幫我解釋一下,為什么這種還沒在國內上市的機器,會出現在一個女大學生手里?”
沈如月一愣,嘴巴張了張,又閉上。
幾秒后,她忽然換了語氣:“……那你到底修不修?我給你錢,現金!”
陳默重新戴上眼鏡,目光落在機器上:“修可以,但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
“我不白干活。”他頓了頓,“一千塊修理費,外加——你得學會自己修。”
“啥?”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說,你想修好它,就得從頭到尾跟我學一遍。”陳默翻開筆記本,抽出一張空白紙,“拆哪兒,換什么零件,怎么測電壓,怎么調信號,我都教你。你學會了,機器才能拿走。”
沈如月傻眼:“你這是趁火打劫!我又不是電工!”
“那你找別人去。”陳默合上本子,作勢要把機器推回去。
“等等!”她一把按住,“一千塊……太多了!八百行不行?而且——而且你教我干嘛?我又不當修理工!”
“因為我不想下次你還抱著壞機器撞開我門。”陳默看著她,“再說,你哥趙天虎惹過我兩次,我現在收你當徒弟,也算是讓他欠我的一筆清了。”
沈如月咬唇:“你……你記仇?”
“不算記仇。”他笑了笑,“算投資。”
她盯著他看了好幾秒,忽然冷笑:“你以為我很怕這機器壞掉嗎?大不了我讓我爸再買一臺!”
“那你走。”陳默低頭繼續畫圖,“門沒鎖。”
沈如月站在原地沒動。她確實不怕買新的,可問題是——這臺是她偷偷買的,根本不敢讓她爸知道。
她憋了半天,終于低聲問:“真的一千塊?一分都不能少?”
“九百九十九都不行。”陳默頭也不抬。
“……你狠!”她猛地拉開書包,掏出一疊鈔票拍在桌上,“給你!但你得一個零件一個零件教我拆-->>!不準跳步!不準糊弄!”
陳默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拿起螺絲刀遞過去:“行,第一課——拆外殼。記住,左手扶穩,右手擰螺絲,別太用力,不然滑絲了,咱們就得改行賣廢鐵。”
沈如月接過螺絲刀,皺眉盯著機器背面的四個小孔,小心翼翼對準。
“等等!”陳默伸手攔住,“先斷電。”
“早拔了!”她翻白眼,“我又不是傻子。”
“挺好。”陳默靠在椅子上,“有常識的人通常活得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