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筆尖在圖紙上輕輕一頓,陳默的手指微微一收,將那塊掉落的綠豆糕碎屑攏到桌角。他沒看它,只是把飯盒往里又推了推,避開窗縫漏進來的風。
實驗室的燈管依舊嗡鳴,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蟲子。他低頭繼續畫補償電路,線條一筆到底,干凈利落。剛標完一組參數,門被敲了三下。
不重,也不輕,像是怕驚擾什么人,又偏要讓人聽見。
陳默沒抬頭,筆尖在紙上多劃了一毫米,才慢慢收住。“進來。”
門開了,張教授站在門口,手里捏著個牛皮紙信封,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實驗臺,最后落在那個鋁制飯盒上,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這么晚還在忙?”他走進來,順手帶上門,腳步很輕,像巡視自己領地的貓。
“習慣了。”陳默合上筆記本,把鉛筆擱在邊沿,“您怎么這個點來了?”
“路過,看見燈還亮著。”張教授笑了笑,把信封放在桌上,沒立刻打開,“聽說你最近和林小姐走得很近?投資的事,進展不錯吧。”
“還在談。”陳默語氣平緩,“還沒到簽合同的時候。”
“年輕人有沖勁是好事。”張教授點點頭,忽然話鋒一轉,“不過啊,感情這東西,最怕復雜。尤其是——”他頓了頓,抽出一張照片,輕輕推到陳默面前,“像蘇雪這樣的姑娘,家境清白,前途光明,要是知道你這邊……不太干凈,會不會寒心?”
照片上是蘇雪,穿著淺色襯衫,在校報編輯部低頭寫字,陽光從側面照進來,勾出她側臉的輪廓。拍攝角度隱蔽,顯然是偷拍。
陳默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兩秒,抬眼看向張教授:“您特意拿這個來,就為了提醒我做人要專一?”
“我是為你好。”張教授聲音壓低,“她父親在公安系統,你知道吧?要是哪天有人把你的事捅到他們單位去,說你生活作風有問題,腳踏兩條船,甚至——”他拖長了調子,“利用女明星拉投資,騙感情,騙錢……你覺得,她還能護得住你?”
陳默沒動,也沒反駁,只是伸手,把照片翻了個面,蓋了過去。
“張教授,”他開口,語速不快,“您以前總說,搞科研的人,最重要的是守住底線。現在您拿這種手段來壓我,算哪門子底線?”
“我只是想讓你明白輕重。”張教授眼神冷了幾分,“別以為有點小聰明,就能踩著所有人往上爬。你在實驗室做的那些東西,沒有我簽字,連項目立項都過不了。你要真惹出事,第一個站出來劃清界限的,就是我。”
陳默忽然笑了下。
不是冷笑,也不是譏諷,倒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您知道嗎?”他慢悠悠地說,“趙天虎上次來找我,也是這么說的。他說他爸廠子大,人脈廣,只要一句話,我這輩子別想在學校混下去。”
張教授皺眉:“你把他當一回事?”
“我沒當回事。”陳默聳聳肩,“可您現在用的招數,跟他沒什么兩樣。一個靠拳頭,一個靠關系,一個明著嚇人,一個暗地里遞刀子——區別不大。”
他停頓一秒,直視對方眼睛:“您堂堂教授,不至于淪落到跟一個校霸一個水準吧?”
張教授臉色一沉,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陳默,你別給臉不要臉。我可以幫你,也可以毀了你。蘇雪的照片我還有更多,她每天幾點出門,去哪吃飯,見誰說話……我都清楚。你要不信,我現在就能打電話給她父親,說你打著談戀愛的幌子,實際上早和港城來的何小姐勾搭上了。”
陳默依舊坐著,呼吸平穩。
就在張教授以為他終于慌了的時候,他忽然閉上了眼睛。
一瞬。
再睜開時,眼神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