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影立于高處,黑色的風衣獵獵作響,像一只俯瞰全局的鷹。
他拿起手機,屏幕亮起,映出他深邃的眼眸。
他撥通了一個電話,聲音低沉,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掌控感:“其安,告訴七叔,可以通知所有兄弟了。”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輕輕吐出一句:“清明過后第二十一天,我要城里所有被壓著的名字,都給我,自己走出來。”清明過后第二十一夜,正是城市喧囂漸歇,萬家燈火歸于沉寂之時。
然而,在互聯網的無形深處,一場無聲的地震正悄然醞釀。
市zhengfu官方網站,那個平日里充斥著冗長報告和程式化通知的冰冷界面,悄然更新了一則不起眼的公示:《守燈廣場歷史文化風貌評估初步結論》。
這標題看似平淡無奇,卻如同一枚被精心安放的引爆符,瞬間點燃了潛藏的火藥桶。
文中寥寥數語,提及“發現若干具有時代特征的地下構筑物痕跡”,并“建議在不影響市政功能前提下予以標識保護”。
字里行間,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官方權威,卻又巧妙地留下了巨大的解讀空間。
然而,真正的炸彈,藏在文檔末尾的附件之中。
一張測繪圖清晰標注了泵站井壁刻痕位置,旁邊括號里那一行小字,卻足以讓無數人心臟驟停:“疑似早期工人運動遺留信息載體,建議列入城市記憶工程試點。”“工人運動遺留信息載體”——這幾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歷史的塵封,宣告著某些被刻意掩蓋的真相,已在無聲中,獲得了官方的默認。
當晚,趙承志獨自巡檢歸來,他疲憊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老長。
走到泵站井口,他習慣性地蹲下,掏出煙盒,點燃一支。
煙頭的微光在夜色中明滅,映照著井壁上那道新裂紋。
那裂紋在濕潤的夜風中,仿佛有了生命,緩慢而堅定地向兩側延伸。
隨著裂紋的擴張,三個被掩蓋了太久的字,在煙頭搖曳的光暈下,終于完全裸露出來——“李達成”。
粗糲的石壁,古老的刻痕,在這一刻,仿佛擁有了呼吸,向世界訴說著一個沉冤昭雪的故事。
趙承志的喉結上下滾動,深吸一口煙,吐出長長的白色霧氣,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絲釋然,又一絲無法喻的敬畏:“爸,這次,是他們自己寫上去的。”
夜風的吹拂下,趙承志的喉結上下滾動,深吸一口煙,吐出長長的白色霧氣。
井壁上,“李達成”三個字仿佛活了過來,在煙頭搖曳的光暈下,低語著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
他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一絲釋然,又一絲無法喻的敬畏:“爸,這次,是他們自己寫上去的。”
三天后,劉建國被一紙通知召到了宣傳部部長辦公室。
他心里咯噔一下,預感到多半是為了那份《民間記憶現象調研簡報》。
辦公室里彌漫著淡淡的茶香,部長那張平日里不茍笑的臉上,此刻卻掛著一抹捉摸不定的微笑。
劉建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準備迎接一頓批駁,畢竟,那份簡報的調子,與部門的主流口徑大相徑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部長并未責難,反而將一份紅頭文件草案輕輕推到他面前。
文件標題赫然入目——《關于規范“城市記憶工程”試點管理的指導意見》。
劉建國瞳孔微縮,一種復雜的情緒在他心底翻涌。
部長端起茶杯,慢悠悠地說道:“小劉啊,這份草案,上頭很重視,決定成立專項小組。你是年輕人,思維活躍,文字功底又扎實,就由你牽頭起草配套的輿情預案吧。”
劉建國接過文件,指尖觸碰到紙張時,感覺上面殘余著一絲溫熱。
他翻開文件,目光迅速掃過,當看到附件中明確列出“南岸泵站井壁信息載體”赫然位列首批保護對象時,他只覺得一股電流從指尖直竄腦海。
更讓他震驚的是,文件中關于“城市記憶”的措辭,竟與林婉貞早年提交給文化館的那份民間報告高度相似,甚至某些詞句都如出一轍。
這一刻,劉建國猛然意識到,這不是一次簡單的任務交辦,而是一個信號,一個高層對民間記憶涌動趨勢,已然出現默許甚至主動接納傾向的強烈信號。
他的心湖泛起漣漪,原本的焦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認可、被鼓舞的激情。
當晚,華燈初上,劉建國獨自一人在書房里,電腦屏幕的光映照著他專注的臉龐。
他反復推敲著輿情預案的每一個字句,思緒如潮水般涌動。
他將那些充斥著“引導輿論降溫”、“嚴格管控負面信息”等慣常指令的陳詞濫調,毫不猶豫地從屏幕上刪除。
取而代之的是,他大膽地寫下了“鼓勵公眾參與歷史場景還原”、“倡導多方共建城市記憶”等充滿活力的表述。
最終,當他將所有修改敲定,正要點擊保存時,一種近乎沖動的情緒驅使著他的手指。
他在預案的末尾,悄悄添上了一句看似突兀卻又蘊含深意的警句:“記憶不是火種,是已經燒過的灰——它自己會走。”這句話像一道無聲的宣,既是他內心深處對歷史力量的理解,也是他對官方敘事悄然突破的期許。
他深吸一口氣,點擊了保存,仿佛完成了一次隱秘的、卻又意義重大的自我革新。
幾乎是同時,遠在另一片區域的周影,通過鄭其安接收到了劉建國這份修改后的輿情預案細節。
當他看到那句“記憶不是火種,是已經燒過的灰——它自己會走”時,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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