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簡宇生擒楊奉,收服徐晃,計殺韓暹,平定白波。凱旋后,簡宇將功勛與賞賜盡分將士,聲望愈隆,接著處理政事。
眼看夜色漸深,丞相府的書房內,燭火搖曳,將簡宇挺拔的身影投映在墻壁上。他剛結束了與僚屬的議政,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正欲端起案幾上已微涼的茶湯呷一口,然后去休息。可就在這時,門外近衛沉穩稟報:“報丞相,司徒王允大人,在府外求見。”
正要休息的簡宇聞,微微一怔。王允雖為他同僚,且因貂蟬之故,還與他有著一層微妙的關系,但如此夜深,居然不請自來,實屬異常。他放下茶盞,整了整衣袖:“快請司徒入內。”同時心中暗忖,莫非……朝中又有突發變故?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王允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未著官服,只一身深色常服,更顯清瘦。往日里矍鑠的精神似乎被抽走大半,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與憔悴,眉頭緊鎖,步伐不似平日沉穩,反而有些急促凌亂。夜風趁機卷入,吹得燭火一陣明滅,映得他臉色愈發晦暗。
“王司徒,如此深夜到訪,可是有緊要之事?”簡宇起身相迎,語氣溫和卻帶著探詢。他注意到王允眼中布滿血絲,心下疑竇更生。
王允疾步上前,竟來不及寒暄客套,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與急切,開門見山道:“丞相!老夫……老夫此來,實是有一事相求,關乎小女貂蟬性命啊!”他邊說邊拱手,姿態放得極低,甚至還帶著幾分哀求。
“你是說貂蟬姑娘?”簡宇心中猛地一緊,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張傾國傾城、更兼堅韌聰慧的容顏,以及多年前那個燈下毅然請命、又被自己以“大義”之名婉拒聯姻的女子。
他面色一肅,伸手扶住王允,接著問道:“司徒莫急,慢慢說,貂蟬姑娘她……出了何事?怎會關乎性命?”他引王允至一旁坐榻坐下,親自斟了一杯溫茶遞過去。
王允接過茶杯,卻無心飲用,雙手微微發顫,使得杯中茶水漾出些許。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復情緒,但話語依舊帶著哽咽:“丞相有所不知,蟬兒她……她已病重多日,藥石罔效,如今……如今只怕是……”說到此處,王允眼圈泛紅,聲音哽咽,幾乎難以繼續。
“病重?”簡宇愕然,他印象中的貂蟬雖身形纖細,卻并非弱質女流,何以至此?
“可曾延請名醫診治?宮中太醫如何說?”簡宇心系貂蟬安危,接著問道。
“唉,別說了,自然都請了!”王允搖頭,臉上悲戚之色更濃,“太醫皆,此乃心病,郁結于內,非尋常藥餌所能醫。憂思過甚,耗損心脈,若心結不解,只怕……只怕時日無多矣!”
他抬起淚眼,望向簡宇,目光中充滿了復雜的情感,有無奈,有心疼,更有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丞相,蟬兒這病,皆是因你而起啊!”
“什么!因我而起?”簡宇如聞驚雷,身形微微一震,下意識地重復了一句,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與困惑。
他自問與貂蟬并無太多私下交集,除卻當年共謀誅董那一面之緣,此后雖同在長安,他位高權重,政務繁忙,貂蟬深居司徒府,兩人幾乎再無單獨會面。他何曾做過什么,竟能讓一位女子為他相思成疾至斯?“司徒,此話從何說起?宇與貂蟬姑娘,并無……”簡宇思索不出答案,正要辯解。
王允卻打斷了他,語氣悲涼卻異常清晰:“丞相可還記得,當年誅董之前,老夫曾讓蟬兒前往聯絡,并提出若丞相肯出手,便將蟬兒許配于你之事?”
簡宇點頭:“自然記得。彼時宇以為,若以出兵為價,換取小姐終身,實非君子所為,玷污義舉,亦輕慢了貂蟬姑娘,故而……”
“是啊,丞相高義,老夫當時亦深感敬佩。”王允嘆道,目光仿佛穿越時光,回到了當年,“可丞相可知,你那一番‘誅殺國賊是為大義,憐惜佳人是為本心’的論,對蟬兒沖擊有多大?她本以為世間男子,皆視女子如衣物,可隨意交易。卻不想遇到丞相這般,將她作為一個人,一個獨立的個體來尊重,甚至將她的意愿、她的情感,置于功利之上的正人君子。”
王允頓了頓,觀察著簡宇的反應,見對方凝神靜聽,才繼續道:“自那時起,蟬兒心中,便已深深烙下了丞相的影子。她敬你為人,慕你氣度。后來,丞相誅董卓,平叛亂,匡扶社稷,聲望日隆,直至位極人臣。蟬兒對丞相的仰慕,也隨之與日俱增。然而……”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充滿了憐惜與無奈:“然而,丞相越是光芒萬丈,蟬兒便越是自慚形穢。她常對老夫道,自己不過是僥幸逃脫大難的卑微宮女,出身微賤,如何配得上丞相這般如皓月當空的人物?她將這份情意深埋心底,不敢表露分毫,只怕污了丞相清名,惹來非議。日思夜想,憂懼交加,這心病……便一日重過一日。近來,更是水米難進,形銷骨立,夢中亦常喚丞相之名……老夫……老夫實在是看不下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此香消玉殞啊!”
說到動情處,王允老淚縱橫,他站起身,對著簡宇,竟是深深一揖到地:“丞相!老夫深知此事唐突,亦知丞相已有蔡夫人這般賢內助,琴瑟和鳴。本不該以此等私情俗事相擾。但蟬兒性命攸關,老夫為其義父,不得不舍下這張老臉,前來懇求丞相!若丞相對蟬兒尚有半分憐惜,可否……可否看在老夫薄面,看在蟬兒一片癡心,允了這門親事?或許……或許這便是救她性命的唯一良方了!”
這一番傾訴,如同重錘,一字一句敲在簡宇心上。他怔在原地,久久無。書房內靜得可怕,只聽得見燭花偶爾爆開的噼啪聲,以及王允壓抑的抽泣聲。
簡宇的內心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當年出于原則和尊重的一番拒絕,竟在一位女子心中種下如此深刻的情根,更釀成今日這般局面。
他回憶起貂蟬的容貌,那雙曾充滿決絕與智慧的眼眸,如今在想象中卻變得憂郁而憔悴。一種復雜的情緒涌上心頭——有震驚,有憐憫,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動,更有沉重的責任。
他并非對貂蟬無意。當年燈下,她那絕代風華與凜然氣節,早已令他心動。只是他更看重那份“純粹”,不愿感情始于“交易”。
可如今時過境遷,他身居高位,情感世界亦有了蔡琰的寧靜與董白的熾烈,貂蟬的身影雖未淡去,卻也被埋在了政務與軍務之下。此刻,被王允以這樣一種悲壯的方式重新揭開,他才驚覺,那份最初的欣賞與憐惜,從未真正消失。
然而,答應嗎?這絕非簡單的納妾。這關乎一個女子的終身幸福,還關乎是否趁人之危,更關乎他如何面對府中的蔡琰,如何安置那份與董白未能公開的感情。可若不答應,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一位才貌雙全、且對自己情深義重的女子,因自己之故而郁郁而終?那與間接sharen何異?他簡宇,豈能背負如此枷鎖?
他的目光掃過王允因緊張和期待而微微顫抖的肩膀,掃過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這重重屋宇,看到司徒府中那個病榻上氣息奄奄的佳人。
半晌,簡宇緩緩起身,步伐沉重地走到王允面前,伸出雙手,穩穩地扶住了這位悲痛欲絕的老臣的雙臂。他的動作緩慢而有力,聲音因心緒激蕩而略顯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司徒……請起。”
他凝視著王允淚痕未干的臉,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此事,原是我疏忽,竟不知……竟不知貂蟬姑娘心意如此,更不知她為此承受這般苦楚。”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掙扎、憐惜,最終化為一種萬分堅定的責任感:“司徒且寬心,還請你先回府照料貂蟬姑娘。告知她,萬事有簡宇,讓她……務必珍重自身,待我處理完手頭緊急公務,不日便親往府上探望。”
他沒有立刻明確答應“提親”二字,但這番話語中的關切與承諾,已讓王允看到了巨大的希望。王允頓時激動得難以自持,聲音顫抖:“丞相!莫非……您……您是說……”
簡宇微微頷首,拍了拍王允的手臂,語氣緩和卻堅定:“宇,絕非鐵石心腸之人。貂蟬姑娘之情義,宇……銘感五內。只是此事關乎姑娘終身,亦需妥善安排。請司徒給我些許時日。”
王允聞,如蒙大赦,連忙躬身:“是是是!老夫明白!多謝丞相!多謝丞相!”他心中重石仿佛落地大半,只要簡宇肯出面,肯承認這份情義,貂蟬便有了生機。
送走千恩萬謝的王允,簡宇獨自回到書房,掩上門。他并未立刻回到案幾后,而是負手立于窗前,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久久沉默。夜風吹動他的鬢發,帶來深秋的寒意。
他的內心遠不如表面那般平靜。一個清晰的念頭已然形成:他必須去見貂蟬,必須親自確認她的心意,也必須直面這份突如其來、卻又沉重無比的感情。
這不僅是為了救人,更是為了給自己、給貂蟬、也給所有相關之人一個交代。亂世中的兒女情長,從來就不只是風花雪月,更交織著責任、道義與難以預料的命運漩渦。而這一次,他深知,自己已無可回避。
翌日,天光未亮透,長安城還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青灰色晨曦中,丞相府的車駕便已悄然駛出,車輪碾過青石板街,發出規律而沉悶的轆轆聲,打破了黎明的寂靜。
簡宇端坐車中,一夜未得安枕,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目光卻清明堅定,仿佛已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并未著朝服,只一身玄色暗紋錦袍,外罩同色大氅,顯得低調而鄭重。
王府門前,得到通傳的王允早已焦急等候。不過一夜,他仿佛又蒼老了幾分,原本梳理整齊的鬢發竟有些許散亂,眼下的烏青愈發明顯,見到簡宇車駕,急忙快步迎上。
車門開啟,簡宇躬身下車,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脊背依舊挺直。他抬眼便看到王允那副憔悴中夾雜著期盼的模樣,心中不由一緊,更感肩上責任重大。
“丞相……”王允拱手,聲音沙啞,帶著急切。
簡宇抬手虛扶,截住了他可能出口的更多焦灼之語,聲音沉穩:“司徒,我們入內詳談吧。”他的目光掃過王府門前肅立的侍衛,示意此地不宜多。
王允會意,連忙側身引路:“丞相請,老夫早已備好靜室。”
兩人穿過庭院,晨露未曦,打濕了袍角。園中花草雖經霜略顯凋零,但幾株晚菊仍倔強地綻放,為這清冷的早晨增添了一抹暖色,卻也反襯出王允心中那份火燒火燎的焦慮。引路的仆人皆屏息靜氣,感受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凝重氛圍。
步入王府正堂,檀香的清冽氣息撲面而來,稍稍驅散了空氣中的寒意。堂內陳設典雅,卻透著一股冷清,仿佛主人已無心打理。王允揮手屏退了所有侍從,只留兩名絕對心腹在堂外遠處守候,確保無人打擾。
門被輕輕合上,堂內光線略顯昏暗,唯有透過窗欞的晨曦帶來些許微光。簡宇并未立刻落座,而是站定身形,面向王允。在王允略顯錯愕的目光中,他整了整衣冠,神色肅穆,竟對著王允,深深一揖,行了一個極為莊重的大禮。
“司徒大人為國操勞,夙夜在公,今日更為晚輩私事,不惜屈尊降貴,親開金口。宇,心中感激不盡,亦……惶恐不已。”簡宇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靜的堂內回蕩,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他維持著作揖的姿勢片刻,才緩緩直起身,目光坦誠地迎上王允復雜的視線。
王允沒料到簡宇會行此大禮,一時愣住,隨即眼圈微紅,連忙上前一步,虛扶道:“丞相!這如何使得!折煞老夫了!快請上坐!”他心中五味雜陳,簡宇此舉,既是表達對提親之事的重視,更是對他王允本人的尊重,這讓他原本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幾分。
兩人分賓主落座,中間隔著一張紫檀木案幾,上面擺放著兩盞剛剛奉上的熱茶,茶煙裊裊升起,模糊了彼此部分神情。
簡宇沒有去碰那盞茶,他雙手平放于膝上,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顯示出內心并非表面那般平靜。他沉吟片刻,似乎在斟酌詞句,而后抬眼,目光灼灼地看向王允,開門見山,聲音比剛才更加沉穩,卻也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
“王司徒,昨日大人一番肺腑之,字字錐心,宇……徹夜難眠。”他微微停頓,觀察著王允瞬間緊張起來的神情,繼續道,“大人明鑒。昔日誅董之前,小姐前來聯絡,大人提出聯姻之議,宇當場拒絕,此情此景,大人與小姐皆可為證。”
王允連忙點頭:“是,是,老夫記得,丞相當時……”
簡宇抬手,示意讓自己說完:“彼時宇拒婚,絕非故作清高,更非矯情。”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極為鄭重,振聾發聵:“實乃出于對貂蟬小姐為人的由衷敬重!我不忍見,亦不愿見,關乎國運的鋤奸義舉,與一位女子的終身幸福,被混為一談,淪為利益交換的籌碼。若當時應允,豈非與那些恃強凌弱、乘人之危之徒無異?此舉,不僅玷污了小姐為國為民的赤誠之心,亦玷污了誅殺國賊這份大義的純粹,更玷污了簡某心中始終秉持的‘情義’二字!”
他的話語鏗鏘有力,在堂內激起回響,仿佛將兩人又帶回了多年前那個決定命運的夜晚。王允聽著,不禁動容,當初他對簡宇的拒絕雖有遺憾,但內心深處何嘗不暗贊其君子之風?如今舊事重提,更覺簡宇品性高潔。
簡宇話鋒一轉,語氣緩和下來,卻更顯深沉:“如今,時過境遷。大人垂愛,再次提及此事,且關乎小姐性命安危,宇……豈能無動于衷?大人美意,宇心領神會,感激不盡。”
王允眼中瞬間燃起希望之火,急切道:“那丞相之意是……?”
簡宇卻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緩緩站起身,踱步至窗前,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背影顯得挺拔而孤峭。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與內心的某種原則做最后的權衡,然后驀然轉身,目光如電,直射王允。
“然,正因宇敬重小姐,視其如稀世明珠、空谷幽蘭,此事之成否,其首要關鍵,絕非在于父母之命,亦非在于局勢所迫,甚至……不在于我簡宇是否愿意。”他一字一頓,清晰地說道,“其根本,在于小姐本心!在于貂蟬她自己的意愿!”
王允愣住了,有些不解:“丞相,蟬兒她自然是……”
簡宇抬手,再次打斷了他,語氣堅決:“司徒大人,請聽宇說完。若小姐今日答允,是出于對昔日恩情的報答,或是迫于眼下病勢的無奈,甚或是礙于大人您的期盼而心存半分勉強——”
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中帶著一種近乎固執的純凈:“則此事,永不可為也!我簡宇,絕不接受一份始于恩情、迫于形勢、而非發于純粹愛慕的婚姻!”
他走回王允面前,微微俯身,目光懇切而真誠:“因此,宇在此懇請大人,成全我一個不情之請。請大人允我,親自與貂蟬小姐一晤。無需他人在場,只需我與她,開誠布公,坦然相對。”
他想象著那個場景,語氣不由放緩,帶著一種溫柔的期許:“我要親口問她,卸下所有家國重擔,滌盡一切功利之心,只以貂蟬之名,以純粹之眼觀我簡宇。若彼時,她能給我一個清澈明朗、發自肺腑的‘愿意’二字……”
說到這里,簡宇的眼中閃過一抹光亮,語氣變得無比莊重,如同立誓:“則我簡宇,必以平生之誠,傾我所有,遵循古禮,三媒六聘,風風光光,迎她入府。自此以后,必視若珍寶,敬她愛她,天地共鑒,絕不負卿之深情!”
緊接著,他的語氣再次轉為冷峻,帶著不容逾越的底線:“但若,哪怕她有一絲猶豫,一絲勉強,或因任何外因而無法坦然相對……則此事就此作罷。我簡宇,仍會以國士之禮,敬重小姐一生,盡力尋訪名醫,為她診治,保她安康。但婚姻之事,永不再提。”
最后,他總結道,聲音恢復平靜,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如此處置,方不負大人您的舔犢情深與信任囑托,不負貂蟬小姐的一片冰心與終身幸福,亦不負我簡宇心中所持守的那個‘情’字。這,才是對所有人,尤其是對貂蟬小姐,最大的尊重與負責。”
一番長篇大論,擲地有聲,將簡宇的原則、顧慮、決心以及對貂蟬的尊重,表達得淋漓盡致。堂內陷入一片寂靜,唯有茶煙依舊裊裊。
王允怔怔地聽著,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期盼、焦急,逐漸變為驚愕、沉思,最終化為一種深深的動容和釋然。
他活了這么大年紀,宦海沉浮,見過太多利益聯姻、政治結合,何曾見過一個男子,尤其是一個位高權重的男子,會如此固執地將女子的“本心”和“純粹意愿”置于婚姻考量的首位?這已不僅僅是君子之風,更是一種近乎理想的、對情感本身的虔誠守護。
他原本擔心簡宇會因權勢、或因已有妻室而敷衍、輕視,甚至可能借此提出苛刻條件。卻萬萬沒想到,簡宇提出的唯一條件,竟是如此純粹——只要貂蟬一顆毫無雜質的真心。
剎那間,王允心中所有的焦慮、不安,都煙消云散。他了解自己的義女,深知貂蟬對簡宇用情至深,那份情感,早已超越了感恩和仰慕,是純粹的愛慕。只要給予他們單獨相見的機會,讓貂蟬卸下心防,坦然相對,結果幾乎不而喻。
“好!好!好!”王允激動得連說三個“好”字,猛地站起身,老淚再次盈眶,但這次是喜悅和欣慰的淚水。他抓住簡宇的手,用力搖晃著,“丞相!老夫……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蟬兒能得丞相如此真心相待,是她的福分!老夫一百個放心,一千個愿意!”
他抹了把眼淚,臉上綻開多日未見的真切笑容:“就依丞相之!老夫這就去安排!只是……”
他略一沉吟,接著道:“蟬兒如今病體沉重,不宜奔波。且此事關乎名節,不宜在丞相府或他處相見。兩日之后,乃是黃道吉日,宜祈福問名。屆時,老夫帶蟬兒至丞相府,使丞相與蟬兒一敘。如何?”
簡宇見王允如此痛快應允,且考慮周詳,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肅穆的臉上也終于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他反握住王允的手,鄭重頷首:“如此甚好,有勞司徒費心安排。宇,兩日后必在丞相府準時赴約。”
“好!那老夫到時也必定帶著蟬兒準時赴約!”王允聲音洪亮,仿佛連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
目的已達,簡宇不再多留,再次拱手:“既如此,宇先行告辭,司徒也請保重身體。”
“丞相慢走。”王允親自將簡宇送出正堂,一路送至府門,態度恭敬中帶著前所未有的熱絡。
簡宇的車駕逐漸消失在晨霧漸散的街角。王允站在府門口,直至簡宇的車駕消失在長街盡頭,轆轆車輪聲漸不可聞,他才緩緩收回目光。清晨的陽光終于掙脫了云層的束縛,灑在庭院中,將那幾株晚菊的花瓣上的露珠照耀得晶瑩剔透。
王允深深吸了一口清冷而帶著泥土芬芳的空氣,多日來積壓在胸口的巨石仿佛被移開,雖未盡去,卻已見縫隙,透入了希望的光亮。他轉身回府,步伐雖因年邁和連日憂心而略顯蹣跚,但脊背卻挺直了許多,眉宇間的愁云慘淡也被一種混合著期待與釋然的復雜神色所取代。
他沒有絲毫耽擱,徑直穿過幾重庭院,向著貂蟬所居的院落走去。越是靠近那僻靜的繡樓,他的腳步便越是放緩,心情也重新變得沉重起來。方才與簡宇會談的順利,并不能完全沖散他對義女病情的擔憂。
繡樓四周異常安靜,連平日里灑掃的婢女都不見蹤影,想必是王允早有吩咐,不許人打擾小姐靜養。只有幾只麻雀在光禿的枝椏間跳躍,發出嘰嘰喳喳的鳴叫,反而更襯得小院的寂寥。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藥草苦澀氣味,從虛掩的窗扉中飄散出來。
王允在門外駐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和情緒,這才輕輕推開房門。
室內光線昏暗,窗扉只開了半扇,用以透氣。一股更濃的藥味混合著女兒家閨房中特有的馨香撲面而來。陳設依舊精致,卻蒙著一層難以說的灰暗氣息,仿佛連家具器皿都感染了主人的病氣,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繡床的錦帳半垂著,隱約可見一個纖細的身影擁被而臥,背對著門口,一動不動,如同失去了生氣的玉像。只有極其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呼吸聲,證明著生命的存在。
王允的心猛地一揪,放輕腳步走到床前。他小心翼翼地撩開紗帳,俯身望去。
不過兩日未見,貂蟬似乎又清減了一圈。原本就玲瓏有致的身形,在厚厚的錦被下幾乎看不出什么起伏,顯得異常孱弱。
如墨的青絲鋪散在枕上,更襯得那張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昔日瑩潤如玉的肌膚此刻透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脆弱感,眼瞼下有著明顯的青影,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覆蓋著,了無生氣。那雙曾傾倒眾生的美眸緊閉著,眉尖若蹙,即便在睡夢中,似乎也縈繞著一股化不開的哀愁。
王允看得心酸不已,幾乎要落下淚來。他不敢驚擾,正欲悄悄放下紗帳退開,床上的人兒卻似乎被這細微的動靜驚動了。
貂蟬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眸子,曾經是秋水流波,顧盼生輝,此刻卻像是蒙塵的明珠,黯淡、迷茫,帶著久病的渾濁與虛弱。她適應了一下光線,看清床前之人是王允,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和愧疚。
“義……義父……蟬兒……”她聲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帶著干澀的沙啞。她掙扎著,想要撐起身體行禮,那纖細的手臂顫抖著,卻連支撐起上半身的力氣都似乎沒有了,剛抬起些許,便又無力地跌回枕上,引發一陣急促而輕微的咳嗽。
“蟬兒!你快別動!躺著,好生躺著啊!”王允見狀,心疼得無以復加,連忙上前一步,坐在床榻邊沿,伸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再妄動。觸手之處,隔著薄薄的寢衣,都能感覺到那份硌人的瘦削,王允心中更是酸楚。
“義父……您怎么來了……女兒……失禮了……”貂蟬喘息稍定,歉然地看著王允,氣若游絲。
王允替她掖了掖被角,臉上擠出盡可能溫和的笑容,柔聲道:“傻孩子,跟義父還講這些虛禮作甚。你身子不好,就好生將養。”
他仔細端詳著貂蟬的臉色,雖然蒼白依舊,但或許是剛剛醒來,雙頰似乎泛起一絲極淡的、不正常的潮紅,但那黯淡的眸子里,在看到他時,終究是有了些許微弱的亮光,這讓他稍感安慰。
他決定不再繞圈子,直接說出那個能帶來生機的消息。他微微前傾身體,壓低了些聲音,仿佛要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語氣中帶著難以抑制的喜悅和激動:“蟬兒,為父今日來,是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貂蟬眼中掠過一絲茫然,她如今的世界已被病痛和絕望填滿,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能稱得上是“好消息”。
“沒錯!天大的好消息!”王允用力點頭,臉上的笑容愈發真切,終于說出來,“方才,簡丞相親自過府來訪了,還是特意為你而來啊!”
“簡……簡……簡丞相?”貂蟬重復著這幾個字,那片枯寂的心湖,仿佛被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漾開細微的漣漪。那個深埋于她心底的名字在此刻被提起,讓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正是!”王允捕捉到她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微光,心中大定,語速不由得加快了些,“丞相他……他心中也甚是牽掛于你!特意與為父商定,兩日之后,欲在丞相府中與你一見!”
“義父,您說什么?!”貂蟬猛地睜大了眼睛,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眸子,瞬間迸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如同夜空中驟然亮起的星辰!蒼白的面頰上,那抹不正常的潮紅迅速擴散,變得鮮活起來,仿佛久旱的田地逢遇甘霖。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聲音帶著劇烈的顫抖,讓人心疼:“義父……您……您是說……丞相要……要見女兒嗎?”
巨大的驚喜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她,讓她渾身都控制不住地微微戰栗起來。她下意識地就想掀開被子起身,仿佛下一刻就要奔赴那場期盼已久的相見。、
“真的嗎?丞相他……他真的愿意見我?”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掙扎著就要坐起,那雙無力了許久的手臂,此刻竟似乎憑空生出了些許氣力。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快躺好!”王允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又把她按回床上,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你看你,急什么!消息是真的,千真萬確!為父豈會騙你?但丞相也說了,讓你務必先養好精神,兩日后再見不遲!你如今這般模樣去見丞相,豈非失禮?若是病情反復,丞相豈不擔憂?”
聽到“丞相擔憂”幾個字,貂蟬這才像是被點醒了一般,動作頓住了。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瘦骨嶙峋的手腕,又摸了摸自己憔悴的面容,一股強烈的自慚形穢之感涌上心頭。自己如今這副病怏怏、形銷骨立的模樣,如何能去見那位光芒萬丈的丞相?豈不是污了他的眼?
想到此處,她激動的心情稍稍平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急切想要恢復狀態的焦慮。她乖乖地躺了回去,但那雙眼睛卻緊緊盯著王允,仿佛生怕剛才聽到的只是一個美夢。“義父……丞相他……他真的這么說?他愿意見我?”她仍需確認,聲音里充滿了脆弱的不確定感。
“自然是真的!”王允肯定地點頭,握著她的手,將簡宇的話稍作修飾,用更能安撫她的語氣轉述,“丞相道,心中一直記掛著你,只是政務繁忙,加之顧及你的名聲,不便貿然探視。如今得知你身體不適,他心中十分焦急,故而特意安排此次相見。蟬兒,這可是丞相的一片心意啊!”
他沒有立刻說出簡宇那番關于“本心”和“純粹意愿”的嚴苛前提,此刻,最重要的是先給貂蟬活下去的希望和動力。
果然,這番話如同最有效的靈丹妙藥,瞬間注入了貂蟬的心田。她只覺得一股暖流從心底涌向四肢百骸,多日來盤踞不去的沉重病氣,仿佛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生機沖散了不少。
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想笑,眼圈卻先紅了,晶瑩的淚珠在眼眶中打轉,最終順著消瘦的臉頰滑落,但這一次,不再是絕望的苦澀,而是喜悅與委屈交織的復雜淚水。
“丞相……丞相他……”她哽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只是用力地點著頭。原來,他并非對自己全然無意!原來,他心中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這個認知,比任何湯藥都更能治愈她的心病。
見貂蟬情緒穩定下來,且精神明顯好轉,王允心中大石終于落地大半。他示意守在門外的貼身侍女去將一直溫著的藥端來。然后,他沉吟片刻,覺得是時候將更完整的情況,尤其是簡宇那番至關重要的態度,告知貂蟬了。這關乎她兩日后的應對,更關乎她未來的幸福。
侍女輕手輕腳地端來藥碗,王允接過,親自試了試溫度,然后遞給貂蟬。或許是有了盼頭,這一次,貂蟬沒有像往日那般抗拒,而是順從地接過藥碗,忍著苦澀,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雖然眉頭依舊緊蹙,但動作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決。
待她喝完藥,侍女接過空碗退下。王允揮揮手,讓侍女將房門掩上,室內再次只剩下他們父女二人。氣氛變得有些嚴肅。
王允看著貂蟬因為喝了藥、加上心情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正色道:“蟬兒,你且靜靜聽為父說。丞相答應相見,此乃好事。但丞相為人,你亦深知,他最重‘真心’二字。”
貂蟬聞,抬起依舊濕潤但已清亮許多的眸子,專注地望向王允。
王允便將簡宇在堂上所的要點,尤其是那番“婚姻之事,首要在于小姐本心,若有一絲勉強,則永不可為”的核心態度,原原本本,卻又盡量用溫和的方式轉述給了貂蟬。他重點強調了簡宇對那份“純粹之眼”和“發自肺腑”的意愿的看重。
“……丞相之意,此番相見,他并非以丞相之尊,你亦非司徒義女,拋開所有身份地位、恩情局勢,只是簡宇與貂蟬二人,坦然相對。他只要一個答案,一個完全出自你本心的答案。”王允語重心長地說,“蟬兒,這是你的機會,亦是你的抉擇。丞相將此事的決定之權,完全交予了你。你……可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貂蟬靜靜地聽著,初始的激動和喜悅漸漸沉淀下來,化為一種更深沉的震動和思索。她沒想到,簡宇會如此鄭重,如此……尊重她。他不僅要見她,更要見的,是那個剝去所有外在束縛的、最真實的貂蟬。他要的,不是報恩,不是妥協,而是一顆毫無雜質的、純粹的愛慕之心。
這比她想象中的任何一種可能,都更讓她心折,也更讓她感到一種沉甸甸的責任。她必須正視自己的內心,給出一個配得上他這份尊重的答案。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交握在錦被上的雙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腦海中,過往的一幕幕飛速閃過:初遇時的驚艷與感激,被他拒絕時的錯愕與敬佩,聽聞他功業時的仰慕與自豪,以及那無數個日夜,因身份云泥之別而滋生的自卑、思念與痛苦……
此刻,所有復雜的情感,最終都匯聚成一種清晰無比的認知。
再抬起頭時,貂蟬眼中的淚光已然拭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堅定。那雙美眸,雖然依舊帶著病弱的痕跡,但深處卻燃起了兩簇灼灼的火焰,那是希望之火,亦是決心之火。
她迎上王允關切而探詢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虛弱卻無比真切的、傾國傾城的笑容。她用力地、緩緩地點了點頭,聲音雖然依舊輕柔,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清晰地回答道:
“義父,女兒明白了。”
“女兒……已經做出抉擇了。”
短短兩句話,仿佛用盡了她此刻全部的氣力,卻又仿佛為她注入了新的生命。她知道,兩日后的那場相見,將決定她一生的走向。而她的心,早已給出了答案,從未如此刻這般清晰、堅定。
兩日時光,倏忽而過。這兩日里,司徒府與丞相府之間,表面平靜,內里卻涌動著無形的波瀾。
王允幾乎是數著時辰度過,一方面悉心照料貂蟬,眼見著義女因這巨大的盼頭,病情一日好過一日,蒼白的臉頰漸漸有了血色,眼眸中也重新燃起了生機,他心中欣慰;另一方面,又不免有些忐忑,擔心兩日后的會面是否真能如預期般順利。他反復思忖簡宇的為人,稍稍安心,卻又忍不住設想各種可能。
而丞相府中,簡宇這兩日亦不曾清閑。他如常處理政務,接見將領僚屬,平定白波軍后的諸多事宜仍需他定奪。但在公務之余,獨處之時,他的神情總會不自覺地變得深沉。他時而負手立于窗前,望著庭中落葉,若有所思;時而翻閱書卷,目光卻久久停滯在某一行字上,顯然心神已飄向別處。
他在腦海中一次次推演著與貂蟬相見時該說的話,該如何引導,才能既表達心意,又不給她壓力,更要確保那份“純粹”的確認。這份謹慎,甚至超過了面對一場重大的戰役。因為這場“戰役”,關乎一個女子終身的幸福,也關乎他內心堅守的道義與情感平衡。
終于,約定的日子到了。這一日秋高氣爽,天宇澄澈,陽光和煦,仿佛連老天爺都在為這場重要的會面展顏。
將近傍晚,丞相府側門悄然開啟,一輛裝飾樸素的馬車在數名精干護衛的簇擁下,悄無聲息地駛入,直達內院一處僻靜的臨水亭臺附近。此地是簡宇平日休憩、賞景之所,環境清幽,一面倚著假山翠竹,三面環水,僅由一道九曲回廊與主宅相連。亭臺四周已提前灑掃清凈,閑雜人等一律回避。
亭內,陳設雅致。石桌上擺放著一套素雅的越窯青瓷茶具,一只小巧的博山爐里熏著清雅的鵝梨帳中香,香氣恬淡,不濃不艷,恰到好處地舒緩著神經。沒有酒,只有初沸的泉水和新沏的香茗。
四周垂著薄薄的竹簾,既保證了私密性,又不完全隔絕外界的天光水色。夕陽的余暉透過竹簾縫隙,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斑駁搖曳的光影,與亭角懸掛的幾盞暖黃色宮燈散發出的光芒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寧靜、安全而又帶著幾分朦朧詩意的氛圍。
簡宇早已在亭中等候。他今日未著官服,一身雨過天青色的直裾深衣,外罩同色系薄氅,墨發以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少了幾分丞相的威儀,多了幾分文士的儒雅與閑適。他負手立于亭邊,望著池中幾尾悠閑游動的錦鯉,看似平靜,但若細看,便能發現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偶爾會無意識地輕輕摩挲著玉佩,泄露了內心的些許緊張與期待。
不多時,回廊盡頭傳來細微的腳步聲。王允親自引著貂蟬,在一名貼身侍女的陪同下,緩步而來。王允今日亦是精心打扮過,衣著莊重而不失親和,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但眼神深處仍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他停在回廊入口處,對亭內的簡宇遙遙拱手,得到簡宇頷首回應后,便低聲對貂蟬囑咐了一句什么,然后就帶著侍女,識趣地退到了遠處的水榭中等候,將這片空間完全留給了亭中的二人。
貂蟬獨自一人,沿著回廊,一步步走向那燈火溫暖的亭臺。她的步伐很慢,帶著久病初愈的虛浮,以及一種難以喻的莊重感。為了今日的相見,她掙扎著脫離了病榻,在王允和侍女的精心照料下,勉強恢復了些許精神。
她身著一身藕荷色的曲裾深衣,衣料是上好的吳綾,雖不張揚,卻極顯氣質。如云的青絲挽了一個簡單的墮馬髻,斜插一支銜珠鳳釵,珠光溫潤,與她此刻的心情相得益彰。臉上薄施粉黛,巧妙遮掩了病容的憔悴,勾勒出依舊傾城的輪廓。
然而,再精致的妝容,也難完全掩蓋那份從骨子里透出的柔弱。她的腰肢不盈一握,行走間裙裾搖曳,更顯身形單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但她的脊背挺得很直,下巴微微抬起,努力維持著鎮定與尊嚴。
越是靠近亭臺,她的心跳便越快,如同擂鼓一般,撞擊著單薄的胸膛。她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甚至能感覺到指尖的冰涼。目光所及,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就站在亭中,背對著她,身姿挺拔如松。僅僅是這樣一個背影,就讓她心潮澎湃,幾乎要落下淚來。她趕緊垂下眼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