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恒賚的人。”他斷,“陳伙計的鞋碼是三十八,這泥印子正好吻合。”
沈逸風想起白天陳伙計來對賬時的模樣——油頭粉面,說話時總用扇子掩著嘴,眼神飄忽。
當時他還覺得奇怪,現在想來,那不是緊張,是在踩點。
“他們偷這些賬干什么?”
“毀證據。”周掌柜把布絲塞進懷里,“你前天整理的‘恒賚與三鑫月結三千’的記錄,還有上個月那張碎紙片……要是被他們搜到,福源就得跟著吃官司。”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更狠的是,恒賚在霞飛路的鴉片倉庫,每月用假銀換的煙土,數目全記在這些賬里。”
沈逸風的后背竄起涼意。
他想起阿福偷拿的鴉片膏,想起張老板罵高橋操縱股市,原來所有罪惡都纏在一根繩上——恒賚用假銀換煙土,用煙土養鴉片販子,用鴉片錢砸錢莊,而福源的賬簿,是唯一能扯斷這根繩的證據。
“周伯,我們要報巡捕房嗎?”
“報。”周掌柜從懷里掏出塊桂花糖,塞進沈逸風手里,“但先讓李先生去法租界公董局遞狀子——就說恒賚錢莊勾結三鑫公司,私運鴉片,盜取福源賬簿銷毀證據。”
他拍了拍沈逸風的肩,“記住,賬簿丟了,可人心沒丟。我們守不住紙,還守不住理?”
天快亮時,沈逸風蹲在賬房門口,看著周掌柜寫狀子。
老人的毛筆字蒼勁有力,每一筆都像在刻進紙里:“呈為恒賚錢莊勾結匪類,盜毀賬簿,私運煙土,懇請公董局嚴查事……”
風卷著桂花香飄進來,沈逸風摸著懷里的桂花糖,想起昨夜狗洞的泥土,想起陳伙計的靛藍布絲。
原來金融戰場的黑暗,比他想象的更濃——有人為了錢,能偷賬簿,能運鴉片,能踩著別人的血往上爬。
但他不怕。
他想起周掌柜教的“摸準市場的脈”,想起自己算對的洋厘,想起辨出的假銀。
他攥緊手里的狀子,突然明白:他要守的不只是福源的錢莊,更是上海灘的良心。
晨光穿透門楣的“福源”匾額,照在案頭的賬簿架上。
那些空著的位置,像一個個無聲的誓——總有一天,他要親手把丟掉的賬簿找回來,把藏在黑暗里的罪惡曬在太陽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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