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替兒子決定未來。但他或許,可以為兒子創造出多一個選擇。
一個既能追求力量,又不必以犧牲親情和安寧為代價的選擇。
這條路或許前所未有,或許布滿荊棘,但……他想試一試。
晚飯時,氣氛有些微妙的不同。云霄似乎忘了白天的話題,嘰嘰喳喳地說著村里孩子們的趣事。萬小雅安靜地布菜,偶爾看看沉默的丈夫,眼含憂色。
飯后,云霄睡下了。油燈下,萬小雅就著微弱的光線縫補著云霄磨破的衣角。云清朗坐在她對面的矮凳上,看著跳躍的燈花,許久,才緩緩開口。
“小雅。”
“嗯?”萬小雅抬起頭。
“今天……霄兒問我,為什么他現在不厲害了。”云清朗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這夜的寧靜。
萬小雅的手停住了,針尖停留在半空。她沉默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表示她在聽。
“他說,他想變厲害,但又怕像傳說里那些大俠一樣,離開家,再也見不到我們。”云清朗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向妻子,“你覺得,我們把他護在這里,是對的嗎?”
萬小雅沒有立刻回答。她放下手中的針線,認真地看著丈夫,那雙總是溫柔如水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著云清朗的掙扎。
“對或錯,誰又能說得清呢?”她的聲音柔和卻清晰,“我們當初選擇這里,是為了活著,平安地活著。這幾年,霄兒健康快樂地長大,我們一家人在一起,這難道不是一種‘對’嗎?你還愿意過那種骨肉分離的日子嗎?爺爺不在了,比起那些所謂的武力值,我更在意的是一家人的團聚。”
云清朗默然。
“但是,”萬小雅話鋒微微一轉,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清朗,我們不能因為害怕風雨,就永遠把雛鳥圈在巢里。你我的過去,是我們的選擇,也是我們的枷鎖。但這枷鎖,不該套在霄兒身上。”
云清朗渾身一震,猛地看向妻子。他一直以為,小雅是安于現狀的,是滿足于這片世外桃源的。卻原來,她看得比他更通透。
“你……你也希望他走出去?”他的聲音有些干澀。
“我不是希望他走出去,”萬小雅糾正道,眼神堅定,“我是希望他有選擇的權利。選擇留下,是因為他熱愛這份安寧;選擇離開,是因為他向往更廣闊的天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無知,因為恐懼,因為別無選擇,只能留下。”
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卻字字敲在云清朗心上:“就像當年的你,可有真正選擇的余地?”
這句話,像最后一塊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千層浪。云清朗閉上了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來,那些快意恩仇,那些身不由己,那些迫不得已的隱匿……他確實,未曾有過真正從容的選擇。
良久,他睜開眼,眼中所有的迷茫和掙扎都已褪去,只剩下磐石般的堅定。
“我明白了。”他握住萬小雅的手,那雙手因常年勞作已有些粗糙,卻依舊是他力量的源泉,“我們不能給他一個現成的、絕對安全的未來,但我們可以給他打下根基,讓他擁有自己選擇未來的能力。”
萬小雅反手握緊他,眼中泛起欣慰的淚光:“你打算怎么做?”
“從明天開始,”云清朗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某種新的可能,“我教他的,將不再只是強身健體的粗淺把式。”
他要為兒子,重新鋪一條路。一條扎根于平凡,卻能通向不凡的路。一條或許艱難,卻真正由云霄自己決定終點的路。
這條路,他將以父親的身份,用他畢生的領悟和沉淀,小心翼翼地去開辟。不是為了復仇,不是為了重回巔峰,僅僅是為了——讓他的兒子,擁有“選擇”的權利。
夜,更深了。但云清朗的心中,卻亮起了一盞十年未曾如此明亮過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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