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臉色驟變!他猛地抬手按住耳麥,側耳傾聽,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剛才那份對老友的焦慮瞬間被冰冷的警覺所取代。
“‘鷹眼’!報告!”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鋼鐵般的緊繃。
“‘頭狼’!發現異常集群熱源!數量……數量激增!方位……正西偏南,距離……一點五公里!移動速度極快!重復,移動速度極快!方向……正朝你們所在洼地!”代號“鷹眼”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帶著明顯的震驚和急促,背景是雷達掃描特有的“嘀嘀”聲。
洼地的空氣仿佛瞬間凍結了!一點五公里?以剛才狐群展現出的速度……那幾乎是瞬息即至!
“集群?!”陳默的瞳孔猛地收縮成針尖大小,他幾乎是吼出來的,“確認是生物熱源?不是設備干擾?!”
“確認!生物熱源!形態……與之前驅散目標高度吻合!但數量……至少翻倍!不,還在增加!頭狼,它們……它們像是被什么驅趕著!或者……被什么指揮著!”“鷹眼”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翻倍?還在增加?被驅趕?被指揮?
這幾個詞如同冰錐,狠狠刺入云清朗的心臟!他下意識地看向陳默,只見對方那張剛毅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出極度凝重的神色!那是一種如臨大敵、甚至可以說是面臨某種超出預期的恐怖威脅時才有的表情!
“全體警戒!最高戰備!”陳默的聲音如同炸雷,瞬間撕裂了洼地的凝滯空氣!他猛地拔出了腰間槍套里那把造型奇特、槍管粗短的特制武器,動作快如閃電!“‘鐵砧’!收縮防御圈!保護目標!‘藥囊’!準備鎮靜劑!最大劑量!快!”
周圍的戰士反應快得驚人!代號“鐵砧”的兩名戰士如同鬼魅般瞬間回撤,手中的武器(同樣是非致命性的麻醉槍械)第一時間指向了西偏南方向的密林深處,身體緊繃,如同蓄勢待發的獵豹。代號“藥囊”的戰士迅速從醫療箱深處抽出幾個比普通注射器粗大數倍的金屬圓筒,里面裝著深藍色的粘稠液體,動作迅捷地開始裝填。
洼地里剛剛放松下來的氣氛,瞬間被推到了baozha的臨界點!死亡的陰影,比剛才更加濃重、更加瘋狂地重新籠罩下來!頭頂直升機的巨大轟鳴,此刻聽來也像是為即將到來的毀滅奏響的哀樂!
“清朗!二狗!”陳默猛地回頭,對著還處于巨大震驚中的兩人厲聲喝道,他的眼神銳利得如同燃燒的冰,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背包!拿穩了!待會兒無論發生什么,跟緊‘藥囊’!他會帶你們去安全點!記住!絕對!絕對不要打開背包!除非……”
他的話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更緊急的事情掐斷了。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西偏南方向的密林深處,那片區域,此刻死寂得可怕,連風都似乎停止了流動。但一種無形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壓力,正如同實質的海嘯般,無聲無息地碾壓過來!
陳默的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他猛地轉回頭,最后深深地看了云清朗一眼。那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是托付,是警告,更深處,似乎還隱藏著某種無法說的、極其沉重的秘密。那目光如同烙鐵,燙得云清朗心頭劇震!
“……除非你們真的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絕境!”陳默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意味,將那句未完的警告,重重地砸進了云清朗的耳中,“記住我的話!走!快走!”
話音未落,陳默已如離弦之箭般,猛地轉過身,和“鐵砧”的戰士一起,將槍口死死對準了那片死寂卻蘊含著恐怖殺機的密林方向!他們的背影如同堅不可摧的磐石,卻又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橫亙在云清朗、王二狗與那未知的、洶涌而來的恐怖之間。
“藥囊”一把抓住還有些發懵的云清朗和王二狗的胳膊,力量大得驚人,不容抗拒地將兩人拉向空地邊緣一處相對背靠巖壁、灌木叢較為稀疏的位置。他的聲音冷硬而急促:“蹲下!低頭!捂住耳朵!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不準出聲!不準亂動!”
云清朗被“藥囊”那鐵鉗般的手抓著,踉蹌著被推到巖壁下。冰冷的巖石硌著后背,寒意刺骨。他下意識地緊緊抱住懷里的巨大背包,仿佛這是此刻唯一的依靠。背包沉重而堅硬,帆布粗糙的質感摩擦著他的臉頰,散發出濃重的軍用裝備氣息。他死死盯著陳默那如標槍般挺立在空地中央、背對著他們的身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幾乎要破膛而出!
西偏南方向的密林,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被瞬間打破!
不是獸群的嘶吼,而是……一片密集到令人頭皮發麻的、如同潮水般洶涌的沙沙聲!那聲音由遠及近,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仿佛有億萬只蟲豸在瘋狂爬行,又像是無數枯葉被狂風卷起!整個林地的空氣都因為這聲音而劇烈地震顫起來!
來了!比剛才多一倍!不,是更多!如同褐色的死亡浪潮!
“開火!最大覆蓋!”陳默的怒吼如同驚雷炸響!
“嗤嗤嗤嗤——!”
瞬間!密集到令人耳膜刺痛的噴射聲撕裂了空氣!不再是之前驅散狐群時的零星點射!代號“鐵砧”的戰士和陳默手中的特制武器同時開火!無數道細小的、幾乎看不清的藍光,如同疾風暴雨般,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瘋狂地射入那片如同沸騰般劇烈搖晃的灌木叢深處!
噗!噗!噗!噗!
沉悶的命中聲如同密集的鼓點,緊接著響起的,是無數野獸痛苦、尖銳、凄厲到極致的嘶鳴和哀嚎!那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靈魂戰栗的恐怖聲浪!伴隨著軀體翻滾、撞擊樹木枝葉的混亂巨響!
麻醉針!最大劑量!覆蓋式射擊!
云清朗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凄厲的獸吼和混亂的撞擊聲依舊如同魔音般鉆入腦海!他透過指縫,看到前方的灌木叢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瘋狂攪動、撕裂!無數道大大小小的褐色身影在枝葉的縫隙間翻滾、跳躍、摔倒!被高速麻醉針擊中的狐貍,有的瞬間僵直倒地,有的瘋狂翻滾抽搐,發出瀕死的哀鳴,更多的則被這突如其來的金屬風暴徹底打懵,驚恐地互相沖撞踩踏!
然而,這恐怖的金屬風暴,似乎只是暫時阻滯了獸潮最前沿的沖擊勢頭!沙沙聲并未停止,反而更加狂暴!灌木叢的晃動更加劇烈,如同有什么更龐大、更恐怖的東西,在后面驅趕著、擠壓著前面的獸群,迫使它們頂著致命的麻醉針雨,依舊瘋狂地向前涌動!
“頭狼!數量太多了!鎮靜劑起效需要時間!它們……它們像是瘋了一樣!根本不怕!”“鐵砧”其中一名戰士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從激烈的射擊間隙中傳來。
陳默沒有回答,只是更加兇狠地扣動著扳機!他的側臉線條繃緊如刀削,汗水混合著油彩,沿著堅毅的下頜滾落。他手中的武器發出持續不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嗤嗤”聲,槍口因為高速連射而微微泛紅!
“藥囊”蹲伏在云清朗和王二狗身前,如同一塊沉默的巖石。他手中也緊握著武器,但并未加入前方的射擊,而是警惕地掃視著側翼和后方,防止有漏網之狐突破防線。他的目光冷冽,仿佛沒有情感的機器。
就在這激烈的交火中,陳默的喉麥再次響起,是代號“鷹眼”的聲音,這一次,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困惑?
“‘頭狼’!偵測到異常信號!在……在獸群后方!非常微弱!頻段……無法識別!像是……某種短促的指令脈沖?它在……在獸群中移動!”
指令脈沖?!
這個詞如同冰冷的閃電,瞬間劈入云清朗混亂的腦海!他猛地想起了那只深褐色狐王被石子擊中后,那絕非野獸的冰冷眼神!想起了它最后那聲短促而詭異的低吼!難道……難道剛才的狐群,還有眼前這片更加瘋狂、更加悍不畏死的獸潮……真的是被“指揮”的?!
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云清朗的血液!他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背包。背包的帆布硬殼邊緣,似乎有一個小小的、不易察覺的夾層拉鏈頭,硌著他的肋骨。
就在這時!
“吼——!!!”
一聲與之前狐王尖嘯截然不同的、低沉、雄渾、充滿了無上威嚴和暴虐氣息的咆哮,猛地從西偏南方向的獸潮深處炸響!那聲音如同悶雷滾過大地,瞬間壓過了所有狐貍的哀鳴和武器的噴射聲!帶著一種令人膝蓋發軟、靈魂顫栗的恐怖威壓!
隨著這聲咆哮,前方洶涌的獸潮仿佛被注入了狂暴的興奮劑!那些被麻醉針擊中、本已動作遲滯的狐貍,竟然再次掙扎著,雙眼血紅地向前撲來!而獸潮后方,灌木叢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猛然撞開!一道遠比普通狐貍龐大、如同小牛犢般的深褐色巨影,裹挾著腥風,如同失控的戰車般猛沖而出!正是那只狐王!
它的目標,赫然是擋在最前方的陳默!那雙幽綠的眼睛,此刻燃燒著瘋狂的血色和一種冰冷刺骨的、如同人類般的怨毒與決絕!它的速度太快!快得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
“頭狼小心!”“鐵砧”的戰士失聲驚呼!
陳默反應快到了極致!在狐王撲出的瞬間,他手中的武器已然調轉方向!但狐王的速度和撲擊角度太過刁鉆!
“嗤嗤嗤——!”
數道藍光精準地籠罩了狐王龐大的身軀!然而,那足以瞬間放倒幾頭野牛的強效鎮靜劑,打在狐王厚實得驚人的皮毛上,竟像是泥牛入海!狐王只是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發出一聲更加暴怒的咆哮,撲擊之勢竟只是微微一滯!它那閃爍著金屬般寒光的利爪,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已然抓到了陳默胸前!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千鈞一發之際,旁邊的“鐵砧”戰士猛地側身,用肩膀狠狠撞開了陳默!狐王的利爪擦著戰士的手臂外側劃過,“嗤啦”一聲,堅韌的迷彩作戰服瞬間被撕裂!鮮血瞬間涌出!
狐王一擊不中,龐大的身軀重重落在地上,濺起一片泥漿。它那雙燃燒著血色的幽綠眼珠,死死鎖定被撞開的陳默,喉嚨里滾動著低沉的、充滿殺意的咆哮。它微微伏低身體,強健的后肢肌肉賁張,顯然準備發起第二次、更加致命的撲擊!而它身后,被那聲咆哮刺激得更加瘋狂的獸群,再次洶涌逼近!
陳默被撞得一個趔趄,穩住身形,看著戰友手臂上涌出的鮮血和眼前蓄勢待發的恐怖狐王,眼中瞬間燃起冰冷的怒火!他猛地丟掉手中那對付普通野獸無往不利、此刻卻顯得如此無力的麻醉槍,右手閃電般探向大腿外側的槍套——那里,插著一把通體黝黑、線條冷硬、閃爍著致命幽光的制式shouqiang!
真正的殺戮武器!
“吼——!”狐王似乎也感應到了那把shouqiang帶來的致命威脅,發出一聲更加暴戾的咆哮,龐大的身軀猛地一蹬地面,再次化作一道恐怖的褐色閃電,帶著同歸于盡般的慘烈氣勢,直撲陳默!
“不……不要!”云清朗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陳默為了他們而殺死這只明顯異常、可能隱藏著巨大秘密的狐王!更無法承受摯友在自己眼前與這怪物搏命的后果!巨大的恐懼和沖動支配了他!他完全忘了“藥囊”的警告,猛地從藏身的巖壁下站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同時,他抱著沉重背包的手臂下意識地向前一送,仿佛要用這笨重的包裹去阻擋那恐怖的獸影!
就在這電光火石、生死一線的瞬間!
異變再生!
“嗚——嗡——!!!”
一道極其尖銳、頻率高得幾乎超出人耳捕捉極限的電子蜂鳴聲,毫無征兆地、如同無形的鋼針,猛地刺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膜!這聲音并非來自“鷹眼”的通報,而是……仿佛直接出現在這片洼地的空氣中!尖銳!突兀!充滿了冰冷的非人感!
撲在半空的狐王,那燃燒著血色和怨毒的幽綠眼珠里,瞳孔驟然縮成了針尖大小!它那龐大身軀爆發出的恐怖力量和暴虐氣勢,如同被瞬間抽空!它發出一聲極其短促、充滿了痛苦和茫然的怪叫,整個身體在空中詭異地一僵,然后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失去了所有力量,“砰”地一聲重重摔在陳默面前不足兩米的泥濘地上!四肢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癱軟不動,只有粗重的、帶著痛苦意味的喘息聲從它口鼻中噴出。
不僅僅是被麻醉針覆蓋的狐王!
洼地邊緣,那些剛剛還如同打了雞血般瘋狂向前涌動的獸潮,在這道詭異蜂鳴響起的剎那,如同被按下了集體暫停鍵!所有狐貍的動作都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僵硬!隨即,如同潮水遇到無形的堤壩,最前排的狐貍猛地剎住腳步,發出一片混亂而驚恐的尖叫!它們不再向前,反而開始不顧一切地向后擁擠、推搡、逃竄!仿佛那道無形的蜂鳴是來自地獄深處的召喚!整個獸群瞬間陷入了比之前直升機出現時更加徹底的大潰敗!無數狐貍互相踐踏著,發出凄厲的哀鳴,瘋狂地掉頭沖進密林深處,只留下滿地狼藉和幾只被踩踏得奄奄一息的倒霉蛋。沙沙聲如同退潮般迅速遠去,洼地邊緣的灌木叢停止了沸騰般的晃動。
洼地里,死一般的寂靜驟然降臨。只剩下頭頂直升機持續不斷的轟鳴,以及地上那只狐王粗重痛苦的喘息。
陳默保持著拔槍的姿勢,手指還扣在冰冷的扳機上,身體如同凝固的雕塑。他銳利的目光死死盯住地上癱軟抽搐的狐王,又猛地掃向四周潰散消失的獸群,最后,他的視線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猛地射向洼地深處、那片水潭方向更幽暗的密林深處——那道詭異蜂鳴聲似乎就是從那個方位傳來的!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眼神中充滿了震驚、憤怒和一種被愚弄的冰冷殺意!
“信號源……消失了……”“鷹眼”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困惑,從耳麥中傳來,背景的掃描嘀嘀聲也停止了,“頭狼……剛才那脈沖……非常強,但……瞬間消失……無法追蹤……”
陳默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那柄閃爍著致命幽光的shouqiang插回槍套。他的動作帶著一種壓抑的、火山爆發前的平靜。他沒有去看獲救的云清朗和王二狗,也沒有去管手臂受傷的戰友,他的目光,如同兩把淬了冰的刀子,依舊死死鎖定著水潭方向那片幽暗的、此刻只剩下死寂的密林。
“‘鷹眼’,”陳默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九幽之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碴,“給我盯死那片區域!有任何熱源信號或異常電磁波動,立刻報告!‘鐵砧’,處理傷員,回收所有鎮靜針頭,一顆都不能少!‘藥囊’……”他頓了頓,終于緩緩轉過頭,目光落在了還傻傻抱著背包站在巖壁下的云清朗和王二狗身上。
那眼神,冰冷、復雜,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審視,以及一種近乎沉重的疲憊。
“帶他們走。”陳默的聲音恢復了之前的冷硬,但其中蘊含的決絕和不容置疑,比剛才更甚百倍,“立刻!按原定路線!離開這里!馬上!”
“藥囊”沒有任何猶豫,立刻上前,再次抓住云清朗和王二狗的胳膊,力量比之前更大,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們從巖壁下拉出來,推向洼地東側一條相對開闊的、來時的小徑方向。
“走!”“藥囊”的聲音冷硬如鐵。
云清朗被推得一個踉蹌,懷里的背包沉重無比。他下意識地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陳默。
陳默依舊站在原地,背對著他們,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礁石,矗立在剛剛平息的血色風暴中心。他微微低著頭,似乎在看著地上那只徹底癱軟、只有胸腹還在微弱起伏的深褐色狐王。昏暗中,云清朗似乎看到,陳默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輕微的“咔吧”聲。
那背影,挺拔,孤絕,卻又透著一股難以喻的沉重和悲涼。仿佛背負著整個世界的陰影。
“藥囊”的催促不容置疑,推搡的力量加大。云清朗和王二狗幾乎是身不由己地被推著,跌跌撞撞地沖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洼地,重新沒入幽暗潮濕的原始密林。身后,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以及那片剛剛經歷了一場詭異激戰的死亡洼地,連同陳默那沉默如山的背影,迅速被層層疊疊的綠色巨幕隔絕、吞噬。
他們沿著來時的、幾乎被植被徹底覆蓋的小徑,在“藥囊”沉默而有力的催促下,深一腳淺一腳地亡命奔逃。恐懼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著他們。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對峙,那詭異的蜂鳴,狐王被瞬間“制服”的離奇景象,還有陳默最后那沉重如山的眼神和背影……無數混亂恐怖的畫面在腦海中瘋狂翻騰。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火辣辣地疼,雙腿如同灌滿了鉛,再也邁不動一步。天色似乎更加昏暗了。他們終于在一個相對干燥、有幾塊巨大巖石作為遮蔽的小小緩坡上停了下來。
“藥囊”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確認暫時安全后,才示意他們可以稍作喘息。他自己則迅速占據了一個視野較好的位置,背靠巖石,手中的武器依舊警惕地指著來路方向,如同一尊沉默的哨兵。
云清朗和王二狗如同兩灘爛泥般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巖石,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早已浸透了內外衣衫,冷風一吹,凍得他們瑟瑟發抖。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們淹沒。
“師……師兄……”王二狗的聲音帶著哭腔和劫后余生的顫抖,他摸索著從自己懷里掏出水壺,擰開蓋子,手抖得厲害,水灑了一地,“水……喝水……”
云清朗沒有接水壺。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死死地、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自己懷里那個巨大沉重的軍用背包上。
陳默最后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在他腦海中反復回蕩,帶著金屬的冰冷回音:“……除非你們真的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絕境!記住我的話!走!快走!”
山窮水盡?走投無路?
他們現在,算不算?
狐群的詭異圍攻,那絕非野獸的冰冷眼神,那驅散百萬獸潮的詭異蜂鳴,陳默那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卻顯得異常緊張凝重的特戰小隊,還有他最后那沉重如山、欲又止的眼神……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結論——這片看似原始的野人嶺,隱藏著巨大而恐怖的秘密!而他們這兩個闖入者,已經無意中卷入了漩渦的中心!
背包……這沉重的背包里,除了承諾三個月的生存補給,還有什么?陳默那最后一眼的托付和警告,絕不僅僅是為了幾包壓縮餅干和凈水片!
一個瘋狂的、無法遏制的念頭,如同毒藤般在云清朗心中瘋長——打開它!現在!就在這相對安全的地方!陳默的警告是“除非絕境”,可他們現在,難道不是被無形的恐怖陰影籠罩著嗎?了解真相,或許才是真正的生路!
“二狗……”云清朗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近乎偏執的決絕,“把……把你的背包……拿過來……”
“啊?”王二狗還沉浸在脫力的恍惚和巨大的后怕中,一時沒反應過來。
“背包!給我!”云清朗猛地提高了音量,眼神銳利得嚇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自己已經將懷里的巨大背包拖到身前,手指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顫抖,開始摸索背包外層那些復雜的扣具和拉鏈。
王二狗被師兄這突如其來的嚴厲嚇了一跳,下意識地順從,將那個同樣沉重的背包推了過來。
云清朗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吸入足夠的勇氣。他不再猶豫,手指用力,摸索著背包外層每一個可能的夾層。帆布堅韌,扣具牢固。他的指尖掠過背包底部一個不起眼的、被厚實耐磨層覆蓋的硬質區域時,猛地一頓!
那里,有一個小小的、幾乎與帆布同色的尼龍拉鏈頭!極其隱蔽!
他的心臟瞬間狂跳起來!就是這里!陳默那一眼,那沉重的托付,那未盡的警告……秘密,一定在這里!
他顫抖著手指,捏住那個小小的拉鏈頭,屏住呼吸,用力向下一拉!
“刺啦——”
拉鏈順暢地滑開,露出了一個扁平的、緊貼在背包底部硬質內襯板上的夾層。夾層里,沒有食物,沒有藥品,沒有武器。
只有幾張薄薄的、邊緣切割整齊的、散發著淡淡化學藥水氣味的透明膠片。
x光片。
云清朗的手指冰冷,帶著不受控制的微顫,從夾層中抽出了那幾張膠片。昏沉的光線下,膠片呈現出深淺不一的灰黑色調。他瞇起眼,將其中一張湊到眼前。
膠片上,清晰地呈現出一只狐貍頸部骨骼和軟組織的影像。骨骼輪廓清晰,但在頸椎靠近顱骨連接處的皮下軟組織區域,卻出現了一個極其突兀、與周圍生物組織格格不入的陰影!
那是一個細長的、規整得近乎完美的金屬結構。大約只有半截小拇指大小,形狀復雜精密,像是一個微縮的電子元件,帶著細小的棱角和接口。它被完美地、深深地嵌合在皮下組織之中,與周圍的血管、神經似乎有著某種詭異的連接。
冰冷的金屬,與溫熱的血肉,在這張x光片上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云清朗的血液,在這一刻似乎徹底凝固了。他如同被無形的冰錐釘在原地,連呼吸都忘記了。耳邊只剩下自己心臟在死寂中瘋狂擂動的巨響,咚咚咚,如同沉悶的喪鐘,一下下敲打在靈魂深處。
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望向身旁同樣看清了x光片、此刻正瞪大雙眼、臉上血色盡褪、如同見了鬼般的王二狗。
洼地深處那場短暫而詭異的激戰,狐王那絕非野獸的冰冷眼神,那瞬間制服百萬獸潮的詭異蜂鳴……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張冰冷的x光片,如同磁石般,猛地吸附、拼接在了一起!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帶著濃重的、非人科技的冰冷氣息,如同深海的巨獸,緩緩浮出了黑暗的水面。
他猛地想起了陳默最后那沉重如山的背影,和他那如同在無聲吶喊的眼神。那眼神里,不僅僅是擔憂和警告。
那分明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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