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她死死地捂住蘇棠的嘴,另一只手緊緊抓住秦少瑯的衣角。她能感覺到,懷里的小妹在劇烈地顫抖,那是一種源于本能的恐懼,幾乎要掙脫她的束縛。
    黑暗中,秦少瑯一動不動,像一尊沒有生命的巖石。
    他的身體完全放松,呼吸平穩悠長,與周圍的夜色融為一體。只有那只握著匕首的手,青筋微露,顯示出他并非全無波瀾。
    麻煩了。
    他心里只有這三個字。
    他算到官兵會來,算到他們會剿匪,卻沒算到他們會帶著最難纏的斥候——獵犬。
    人可以被偽裝欺騙,但狗的鼻子不會。
    這個山谷里,有幾十個活人的氣息,有不久前手術留下的血腥味,還有食物的香味。在獵犬的嗅覺里,這里就像黑夜里的篝火一樣醒目。
    跑是死路一條,藏,也即將被識破。
    恐慌像瘟疫,無聲地在黑暗中蔓延。雖然看不見彼此的臉,但秦少瑯能感覺到,那些藏在巖縫和灌木叢里的漢子們,呼吸已經開始變得粗重。
    只要有一個人因為恐懼而崩潰,所有人都會暴露。
    “嗚……”
    蘇棠在他身后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嗚咽,小小的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蘇瑾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按住她。
    秦少瑯沒有回頭。
    他只是將背在身后的左手,輕輕向后伸了伸,握住了蘇瑾冰冷的手,然后用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沉穩而有力地敲了三下。
    一下,兩下,三下。
    不快不慢,帶著一種奇異的鎮定人心的力量。
    蘇瑾的身體猛地一僵,隨即,那股從腳底升起的寒意,竟被這三下敲擊驅散了不少。她看向秦少瑯的背影,黑暗中,那個輪廓依舊挺拔,像一座不可撼動的山。
    她深吸一口氣,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將蘇棠更緊地摟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去安撫妹妹。
    就在這時,秦少瑯動了。
    他沒有起身,而是極其緩慢地蹲下身子,將那把軍用匕首插回腰間的鞘內,然后伸手摸向了那個被蘇瑾帶回來的油布包。
    那個裝著他全部醫療家當的布包。
    他的手指在布包里摸索著,動作輕柔,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犬吠聲更近了。
    他甚至能聽到斥候頭子低聲的咒罵和催促。
    “媽的,這群畜生怎么沖那死谷里去了?”
    “快點!跟上!別讓它們跑丟了,耽誤了將軍的大事,咱們都得掉腦袋!”
    腳步聲開始變得雜亂,他們顯然正在下坡,朝著山谷入口而來。
    找到了。
    秦少瑯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小小的陶瓶。
    他沒有立刻拿出來,而是側耳傾聽,判斷著風向。
    山谷里的風,是從谷內向谷口吹的。
    他的嘴角,在無人看見的黑暗中,勾起一抹極度危險的弧度。
    他輕輕擰開陶瓶的木塞,一股遠比烈酒更加辛辣、刺激百倍的氣味,無聲地散逸出來。
    那是他用幾種特殊草藥磨成的粉末,前世在叢林里,是用來驅逐毒蛇和某些野獸的。其中一味主藥,氣味霸道無比,對嗅覺靈敏的犬科動物來說,不亞于最強效的催淚瓦斯。
    他捏了一撮粉末在指尖,靜靜地等待著。
    就像一個經驗最豐富的獵人,等待著獵物踏入陷阱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