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死扶傷”
的紅底黑字標語,護士站里傳來算盤噼里啪啦的聲響。值班護士見是他,立刻起身指路:“陳大夫,昨晚那個病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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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輸完液精神多了。”
推開門時,吳小六正背對著門坐在床邊,晨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露出的胳膊上有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聽到動靜,他猛地回頭,原本渾濁的眼睛此刻炯炯有神,臉上的胡茬已經刮干凈,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頜。
“陳大夫!”
吳小六
“噗通”
一聲跪在地上,膝蓋砸在水泥地上發出悶響。陳墨趕緊伸手去扶,卻被他按住肩膀,硬生生磕了三個響頭。“您這是折煞我了。”
陳墨使勁拽他起來,只覺對方手臂肌肉緊實,完全不像餓暈過的人。
“救命之恩,不能不謝。”
吳小六從貼身處摸出張疊得整齊的紙,邊角已經磨損,“這是我的復員證明,我叫吳小六,30
歲,原某部偵察連的。”
陳墨接過一看,紅章印著
“中國人民解放軍某軍區”,日期是今年三月。
“既然是復員軍人,怎么會落到這步田地?”
陳墨給兩人倒了杯溫水,吳小六的喉結滾動了幾下,終究只是搖頭:“一難盡,還得去找人。”
陳墨見他不愿多說,便不再追問,從兜里掏出五塊錢和幾張糧票
——
兩張全國糧票,三張北京市糧票,總共三斤。
“拿著吧,找親戚也得吃飯。”
陳墨把錢票塞進他手里,“要是找不到人,去街道辦找陳琴副主任,就說我讓你去的,她能幫著找活干。”
吳小六攥著錢票的手微微顫抖,嘴唇動了動,最終只說了句
“您的恩情我記著”。
送吳小六出病房時,走廊里傳來熟悉的聲音。丁秋楠正站在護士站門口,身邊跟著個穿藍色工裝的年輕小伙,個子高挑,眉眼和丁秋楠有幾分相似。“哥!”
小伙看到陳墨,立刻笑著迎上來,“我是丁建華,秋楠姐的弟弟。”
“建華來啦,剛還跟你姐說起你。”
陳墨伸手和他握了握,只覺對方掌心粗糙,帶著老繭,“聽說去中藥所報到了?”
丁建華點點頭,從帆布包里掏出個紙包:“梁明遠主任讓我給您帶的黃芪,新到的貨,切片特別勻。”
陳墨接過紙包,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丁秋楠笑著補充:“建華以前在老家種藥材,對黃芪最懂行了,這次中藥所特意招他來管采購。”
丁建華撓撓頭:“就是跟著老同志們學,以后燉肉的黃芪您盡管找我。”
“正好,國慶建華(丁建華)結婚,你要是有空,來我家吃席。”
陳墨想起婚宴的事,“何雨柱掌勺,還有你姐夫王建軍留的帶魚,3
角
8
分一斤的中等貨,燉出來香得很。”
丁建華眼睛一亮:“那必須去!我還能幫著打下手,切菜擺盤都行。”
三人正說著,梁明遠主任從中醫科走出來,手里拿著病歷夾:“陳墨,陳國棟主任的復診時間定在后天上午,他說想讓你順便看看他的老寒腿。”
陳墨應著,忽然瞥見丁建華手里的黃芪:“梁主任,這黃芪品質真好,燉肘子的時候放幾片,解膩又補氣。”
梁明遠笑著點頭:“建華選的貨錯不了,這孩子在藥材行里混了五年,比老藥工還懂行。”
丁建華不好意思地笑了,丁秋楠趁機說道:“以后家里的藥材,可就靠你了。”
陳墨看著眼前的小舅子,又想起剛離開的吳小六,心里忽然有些感慨。這年月,有人在困境中掙扎,有人在新崗位上奮進,就像院墻外的白楊樹,不管風風雨雨,總能抽出新枝。他拍了拍丁建華的肩膀:“三十號來我家幫忙拾掇菜,讓你嘗嘗何雨柱的手藝。”
丁建華響亮地應了一聲,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照在三人身上,暖意融融。小黑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搖著尾巴蹭丁建華的褲腿,惹得眾人都笑了。遠處的食堂傳來開飯的鈴聲,新的一天,正帶著煙火氣緩緩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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