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蹲在墻根下,指尖仍殘留著吳小六手腕上微弱的脈動觸感。文軒在丁秋楠懷里不安地扭動,小拳頭攥著母親的衣襟,文蕙則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怯生生盯著地上蜷縮的人影。胡同里的秋風卷著落葉掠過腳邊,小黑的低吼漸漸變成急促的喘息。
“秋楠,你帶小黑去醫院叫急診,讓他們推板車來。”
陳墨起身接過丁秋楠手里的手電筒,將兩個孩子小心攏在懷里,“這人脈象虛得厲害,光喂干糧頂不住,必須輸液補營養。”
丁秋楠攥緊手電筒的金屬外殼,冰涼的觸感讓她稍定心神:“那你一個人帶倆孩子行嗎?要不我喊院里大爺幫忙?”
“別折騰了,小黑認得路,你快去快回。”
陳墨摸了摸女兒軟發,“我守著他,不會有事。”
小黑仿佛聽懂人話,立刻蹭了蹭丁秋楠的褲腿,尾巴尖的白毛在夜色里閃著光。
丁秋楠轉身跑出去,手電筒的光柱在青石板路上劃出晃動的弧線,很快消失在胡同拐角。陳墨抱著孩子來回踱步,哼起丁秋楠教的搖籃曲,文軒的哭鬧漸漸平息,小腦袋靠在他肩頭輕輕蹭著。他低頭看向吳小六,破爛的藍布褂子下露出的袖口縫著細密針腳,不像是尋常乞丐的衣物,倒有幾分軍人的利落勁兒。
約莫一刻鐘光景,胡同口傳來板車轱轆的聲響,丁秋楠領著兩個穿白大褂的急診大夫跑過來。“陳大夫,您說的病人在哪兒?”
領頭的張大夫喘著氣問,手里還提著裝著葡萄糖的木箱子
——
這年月輸液瓶都是反復消毒使用的,玻璃表面印著模糊的刻度。
兩人合力將吳小六抬上板車,帆布擔架硌得他悶哼一聲。陳墨掀開他的衣襟,用手電照向腰側:“他右側肋骨有舊傷,抬的時候輕著點。”
張大夫愣了愣,隨即贊許點頭:“陳大夫這眼光準,一看就是老中醫。”
“費用我明天上班來結,先給他輸
葡萄糖,加兩支維生素
c。”
陳墨叮囑道,又摸出隨身攜帶的銀針盒,“人中、合谷、內關三穴已經扎過,能穩住氣血。”
板車緩緩啟動,小黑跟在后面跑了兩步,被丁秋楠喚了回來。
往家走的路上,文蕙已經趴在父親懷里睡著,口水浸濕了他的衣襟。丁秋楠踢開路上的碎石:“現在帶魚都能憑票買到了,怎么還會有人餓暈?前陣子我去副食店,連
3
角
8
分一斤的中等帶魚都不用排隊了。”
“怕是遇到坎兒了。”
陳墨望著夜空的殘月,“你明天去街道辦找姐(陳琴)說事兒時,順便問問首鋼最近有沒有職工家屬走失的,這人說要找弟弟。”
丁秋楠應著,忽然想起什么:“對了,我弟建華今天從老家來,說要去中藥所報到,說不定能碰到。”
回到家已是亥時,煤爐里的火苗只剩余燼。陳墨先把孩子放進搖籃,丁秋楠則蹲在灶臺前生火,藍幽幽的火苗映著她的側臉。“明天建軍姐夫該把帶魚留出來了,何雨柱說要選寬指的,燉的時候容易入味。”
她往灶膛添了塊蜂窩煤,“梁主任說的新黃芪,宋堂遠那邊還沒送過來呢。”
“不急,三十號才備菜。”
陳墨給孩子掖好被子,文軒的小手突然抓住他的食指,“明天我去食堂找李班長,讓他幫忙留些新鮮蘑菇,何雨柱那道蘑菇炒肉片得用鮮蘑才香。”
次日天剛蒙蒙亮,陳墨就騎著二八大杠自行車往醫院趕。車筐里裝著給陳國棟主任復診的藥包,車把上掛著何雨柱寫的采購清單。協和醫院門口已經排起長隊,穿灰布中山裝的職工、挎著竹籃的家屬,嘰嘰喳喳聊著家常,偶爾有穿白大褂的大夫匆匆穿過人群。
食堂里彌漫著窩頭和咸菜的香氣,李班長正蹲在地上擇芹菜,見陳墨進來立刻起身:“陳大夫可算來了,這清單我昨兒就聽說了。”
他接過糙紙,手指點在
“蔥燒肘子”
上,“這肘子得要前肘,我認識肉聯廠的老王,能給留兩個帶筋的,保證燉出來酥爛。”
“那就麻煩李班長了,票我三十號帶過來。”
陳墨遞過五十塊錢,“多退少補,要是能弄到雪里蕻,再幫我腌一小壇,秋楠愛吃。”
李班長眼睛一亮:“巧了,我侄女在郊區種菜,霜凍后的雪里蕻正嫩,腌出來流油。”
兩人正說著,李班長忽然壓低聲音:“您找的何雨柱,是不是何大清的兒子?那老爺子以前在御膳房當過學徒,官府菜做得地道。”
陳墨笑-->>著點頭:“正是,他說帶徒弟小楊來打下手。”
“那您放心,傻柱(何雨柱)的手藝錯不了。”
李班長拍著胸脯,“就是性子直,上次給住院部做菜,因為少放了半勺鹽,硬是把菜全倒了重做。”
陳墨想起何雨柱昨晚拍胸脯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從食堂出來,陳墨徑直往內科病房走。走廊墻上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