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福海連忙應下:“是,奴才這就去安排,定不會讓娘娘失望。”說罷,便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連腳步聲都壓得極輕,生怕擾了皇后此刻的怒火。
宜修端起桌上的茶盞,指尖觸到冰涼的盞壁,才發覺茶水早已涼透。她隨手將茶盞擲在托盤里,發出“哐當”一聲響,茶水濺出些許,沾濕了托盤上的錦布。剪秋忙上前收拾,一邊擦著水漬,一邊繼續勸慰:“娘娘,即便真有什么事,眼下也還沒個準信,您可別氣壞了身子,仔細傷著自己。”
宜修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的慌亂已被狠厲取代:“不管是誰,敢在這宮里瞞著本宮懷龍裔,就別怪本宮心狠。當年甄嬛能從這宮里走出去,保住一條性命,都怪本宮心慈手軟沒斷她后路,可如今她想帶著龍裔回來,也得看本宮答不答應!”
江福海去得快,回來得也快,進偏殿時額角還沾著雪沫,凍得發紅的臉上滿是急切,一進門便躬身回話:“娘娘,查清楚了!小朱子托了太醫院藥局的小徒弟,偷偷看了藥方底冊,溫大人那方子,竟是按孕中女子三月胎象調的——而且方才去凌云峰送炭火的小太監回稟,說近來總見溫大人喬裝成僧人模樣,往甄嬛住處跑,有時還會拎著藥箱,待的時辰也不短!能讓溫太醫去診治的,恐怕也只有皇上的旨意了。”
“三月胎象……”宜修低聲重復著這幾個字,指腹在桌案的暗紋上反復摩挲,眼底最后一點僥幸被徹底碾碎。她忽然低笑一聲,笑聲里滿是寒意,震得鬢邊那支素銀點翠簪子都微微發顫:“好啊,真是好得很!她在甘露寺裝了這許久的清心寡欲,日日吃齋念佛,暗地里竟藏著這樣的心思,還悄無聲息地懷了龍裔!”
剪秋在旁聽得心驚,忙湊上前來,壓低聲音道:“娘娘,這事若是真的,那甄嬛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被皇上接回宮里來了。到時候她有了身孕,又得皇上寵愛,咱們在宮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
“日子?”宜修猛地抬手打斷她,指尖因用力而泛得發白,“她想回來過安穩日子,本宮就偏不肯遂她心愿!”她站起身,踱到窗邊,望著庭院里漫天飛舞的雪花,眼神漸漸變得狠厲,“三月胎象最是不穩,一點風寒、一劑錯藥,甚至只是摔一跤,都能讓她保不住孩子。溫實初能給她開藥保胎,本宮自然也能讓她……保不住這個孽種!”
江福海連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娘娘有何吩咐?奴才這就去安排。是在她的飲食里動手腳,還是尋個由頭,讓她在凌云峰受些風寒?”
“不必急。”宜修抬手止住他,語氣卻依舊冰冷,沒有半分暖意,“眼下皇上正惦記著她,日日記掛著凌云峰的動靜,若是這時候出了岔子,皇上第一個懷疑的就是本宮。咱們得沉住氣,不能自亂陣腳。”她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算計,“你先讓人盯著凌云峰的動靜,尤其是溫實初送過去的藥材和吃食,一舉一動都不能放過。另外,再去告訴青櫻,讓她多在四阿哥面前提提‘后宮安穩’的話,若是日后宮里真要多個人,也得讓皇上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容下這個從寺廟里回來的‘貴人’,別到時候鬧得后宮不寧,失了皇家體面。”
江福海躬身應下:“奴才明白,這就去辦,定不會泄露半分風聲。”
待江福海退下,宜修重新坐回椅上,剪秋早已換了新的熱茶,盞壁氤氳著熱氣。她端起茶盞,卻遲遲沒有喝,只是望著杯中晃動的茶水,眼神晦暗不明。茶水的熱氣模糊了她的面容,只留下眼底那抹化不開的陰鷙——甄嬛這一胎,既是皇上的希望,也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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