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世蘭抬手示意她起身,朝殿外揚聲喚來韻芝:“去取二百兩白銀,再挑兩匹上好的杭綢、一匣子珠釵,都給筠和裝上。”待韻芝應聲退下,她又看向筠和,語氣溫和卻帶著幾分叮囑,“這些銀錢足夠你日常用度,出宮后好好過日子,莫再摻和宮里的是非,也莫要對外提及今日之事。”
筠和再次叩首,聲音帶著感激:“奴婢謹記娘娘教誨,此生定不負娘娘恩典!”
韻芝送筠和出門的腳步聲剛消失在回廊盡頭,年世蘭便抬手端過案上那碗冒著熱氣的催產藥。藥汁呈深褐色,還帶著淡淡的苦澀氣味,她卻眉頭都未皺一下,仰頭便一飲而盡,喉間滾動的弧度利落干脆。
放下空碗,她用錦帕輕輕拭了拭唇角,眼底閃過一絲果決:“眼下壽康宮亂成一團,太后剛崩,皇上和皇后都被絆在那里,皇后一時半會兒根本走不開,自然也無暇顧及本宮這胎。”
她抬手輕輕撫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指尖帶著幾分急切:“與其等著旁人來算計,不如就趁這機會,讓孩子早些生下來——夜長夢多,只有孩子平安落地,本宮在這宮里的根基,才能真正穩下來。”
催產藥的效力是從后腰開始蔓延的,起初只是隱隱的墜痛,像有塊重物往下拉扯,可沒過半盞茶的功夫,痛感便驟然加劇,像無數把鈍刀在五臟六腑里翻攪。年世蘭躺在床上,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貼身的素色中衣黏在皮膚上,涼得刺骨。她死死攥著錦被,連手背的青筋都繃得凸起,原本精致的眉峰擰成一團,下唇被牙齒咬得泛白,卻硬是沒讓痛呼從喉嚨里漏出半分——她是華貴妃,是年家的女兒,即便是生孩子,也不能失了體面。
殿內燭火跳動,映著穩婆和宮女們忙碌的身影,她們端著熱水、換著帕子,低聲說著“娘娘再忍忍”“孩子就快出來了”,可那些話落在年世蘭耳里,卻像是隔了層棉花,模糊又遙遠。她只覺得意識在痛意里沉浮,好幾次都要暈過去,卻又被更劇烈的疼痛拽回現實。第一胎生產本就艱難,她的宮口開得極慢,每一次宮縮都像要把人撕裂,額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滴在枕巾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不知熬了多久,窗外的天漸漸泛起魚肚白,東方的天際染出一抹淡淡的橘紅。就在年世蘭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的時候,腹部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墜痛,緊接著便是一陣輕松——“哇——”嬰兒響亮的啼哭瞬間劃破了殿內的沉寂,那哭聲洪亮又有力,帶著新生的鮮活。
穩婆連忙將孩子抱起,用干凈的軟布擦去他身上的血污,又仔細檢查了一番,才喜笑顏開地轉過身,朝著年世蘭屈膝稟報:“娘娘!是位小阿哥!您瞧,這小阿哥多壯實,哭聲多亮,將來定是個有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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