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娘,您走得太早了……”
一滴淚順著臉頰滑落,砸在窗臺上,“嗒”的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可轉瞬就凝成了冰,連點水漬都沒留下。他抬手拭去淚痕,指腹殘留的涼意像針,扎得心底一陣疼——當年他登基未久,還沒來得及好好盡孝,養母便撒手人寰,如今連想再聽一句叮囑,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
殿內的燭火又燃短了一截,燭芯積了長長的燭淚,“啪”地墜落在案上,濺開一小團油星。雪粒子依舊在啃噬窗紙,那聲響斷斷續續,卻襯得四下更靜了。他獨自站在窗前,身影融進無邊的夜色里,像一尊被孤獨包裹的雕像——連影子都透著孤冷。這天下都是他的,萬里江山盡在掌中,可他想要的,不過是一份無需設防的溫暖,一份不用算計的信任。可這些,竟比平定叛亂、治理河工更難。
窗外的雪還在下,無聲無息地落著,將這深宮的夜,裹得更沉,更冷了。
暖閣內,地龍燒得正旺,龍涎香的氣息漫在空氣中,卻驅不散他心頭的寒。手里捏著的暖玉早已被捂得溫熱,目光卻越過殿門,落在遠處的回廊上。腳步聲由遠及近,清脆利落,還沒進門,那熟悉的、帶著幾分張揚的笑語就先傳了進來:“皇上,臣妾燉了銀耳羹,放了您愛加的冰糖,特意送來給您解乏。”
門簾被頌芝掀開,年世蘭一身海棠紅宮裝,鬢邊的赤金點翠步搖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流光溢彩,依舊是往日明艷逼人的模樣。她將食盒遞給蘇培盛,眼神卻飛快地掃過御案上的奏折——見最上面那本是關于西北軍務的,眼底閃過一絲了然,隨即換上嬌憨的笑意,幾步走到皇帝身邊,自然地挨著他坐下,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肩頸處,力道恰好地揉按著:“皇上今日批奏折又到這么晚,肩頸定是酸了。臣妾給您揉揉,您嘗嘗這羹,放了些滋陰的補陽的材料,正好配著冬夜喝。”
她語氣親昵,指尖的力道卻藏著分寸,既顯關切,又不越矩——她知道皇帝此刻心煩,不說朝政,不提后宮,只以“羹湯”“揉肩”這些瑣事近身,既討了好,又不會觸到他的逆鱗。這宮里的真心或許難得,但她年世蘭的“周全”,從來都能送到皇帝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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