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成松被問得一窒,支支吾吾道:“是、是前幾日……大約巳時,小廚房的小李子來傳的話。”
“小李子?”年世蘭挑眉,揚聲喚道:“頌芝,去把小廚房的小李子帶過來!”
不過片刻,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太監被押著進來,腿一軟便重重跪在地上,渾身抖得像篩糠。年世蘭緩步上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小李子,趙管事說你前幾日替本宮傳話說要給莞嬪送螃蟹,可有此事?”
小李子嚇得連連磕頭,額頭撞得地面砰砰作響:“回華妃娘娘,奴才、奴才前幾日染了風寒,是劉公公替奴才請的假,連日來都在屋中歇著,連小廚房的門都沒踏出過,怎敢傳這種話啊!小廚房的同人都能為奴才作證!”
趙成松臉色驟變,厲聲喝道:“你胡說!分明就是你……”
“趙管事這是認錯人了,還是記錯事了?”小李子急得聲音發顫,眼淚混著額上的血珠往下淌,“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假傳娘娘懿旨啊!”
年世蘭這才轉向皇帝,屈膝行了一禮,語氣里帶著幾分委屈卻字字擲地有聲:“皇上您瞧,這奴才分明是受人指使攀咬臣妾。臣妾雖性子急躁,卻也知曉龍胎關乎國本,怎會送螃蟹這等大寒之物?再者,臣妾宮里的份例采買向來由頌芝等人經手,御膳房每日送來的東西皆有登記造冊,皇上若不信,可即刻傳內務府查驗賬冊,看看近日本宮是否添過螃蟹河蝦的份例!”
話音剛落,她忽然將目光投向皇后身側的繡夏,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說起來,昨日臣妾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倒見繡夏姑姑在廊下吩咐小太監,說‘莞嬪妹妹胎像穩固,該多送些海味補補’。當時臣妾還打趣,說皇后娘娘就是心細,連這些瑣事都記掛著。”
這話如平地驚雷,瞬間將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繡夏。繡夏臉色煞白如紙,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娘娘冤枉!奴才從未說過這話!求皇上、皇后娘娘明察!”
年世蘭卻不再看她,只抬眸望著皇帝,眼眶微微泛紅:“皇上,臣妾知道自己平日性子烈,難免得罪人,可斷不敢拿龍胎做文章。如今有人借御膳房的手栽贓臣妾,其心可誅啊!”
皇帝本就對年世蘭存著舊情,見狀又聽她自證得條理分明,還牽扯出皇后身邊的人,眉頭頓時緊鎖,目光沉沉地看向宜修。宜修握著佛珠的手猛地收緊,指尖幾乎要嵌進掌心——她千算萬算,沒算到年世蘭竟對宮人的行蹤、宮內的賬冊記得這般清楚,反倒被她抓住破綻,反手將了一軍。
而年世蘭垂在袖中的手緩緩松開,掌心早已沁滿冷汗。方才那番話,一半是實情,一半是孤注一擲的賭——賭小李子那日確實告假,賭皇后身邊的人會露破綻。此刻見皇帝神色松動,她心頭暗松:這一局,她險勝了。
太后端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頓,滾燙的茶水濺在素色護甲上,她卻渾然未覺。原以為不過是借甄嬛的胎氣敲打年世蘭,壓一壓她的氣焰,讓后宮安分些,沒承想竟鬧到牽扯出繡夏的地步——宜修這孩子,竟連身邊人都管不住,還敢把主意打到龍胎上頭?
她抬眼看向宜修,目光似針,密密麻麻扎在宜修身上。那眼神里有失望,有惱怒,更有一絲被打亂全盤計劃的慍怒。宜修被看得脊背發寒,忙低下頭,指尖死死掐著掌心——在太后面前,她終究還是那個需仰仗庇護的皇后,半分不敢逾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