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剪秋摔得結結實實,手肘磕在青磚上生疼,剛要爬起來叫罵,年世蘭已帶著人沖進了殿內。
剛進門,就見齊妃縮在角落的屏風后,臉色白得像紙,雙手緊緊攥著衣角。她見了年世蘭,像是見了救星似的,忙不迭湊上來,拉著她的袖子壓低聲音,語氣里滿是慌亂:“華妃妹妹,你可算來了!皇后硬拉著我來的,說讓我‘學學怎么照看產婦’,可我方才在門外聽見,她跟章太醫說,要用最猛的催產藥,還說……還說萬一撐不住,就‘保大不如保小’!我還聽見剪秋跟姥姥嘀咕,說藥里加了雷公藤粉,那東西大寒啊,孕婦吃了……吃了以后就再也懷不上了!”
年世蘭和曹琴默臉色同時一沉——雷公藤不僅大寒,更是藏著毒性,對產婦來說,輕則傷及根本,重則一尸兩命。皇后這哪里是催產,分明是要借著難產的由頭,既除掉敬妃這個隱患,又能把“保龍胎”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
兩人快步沖進內室,眼前的景象更是讓年世蘭睚眥欲裂——宜修正端坐在臨窗的圈椅上,手里捏著串佛珠,指尖卻在佛珠上飛快地摩挲,顯然沒幾分真淡定。她指揮著一個接生姥姥,正端著碗黑漆漆的湯藥,往敬妃嘴里灌,一碗剛灌完,另一個宮女又遞上一碗,敬妃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干裂,連掙扎的力氣都快沒了,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藥味,刺鼻得讓人作嘔。
“住手!”年世蘭厲聲喝止,一個箭步沖上前,劈手奪過姥姥手里的藥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碗碎裂,黑褐色的藥汁濺了一地,還冒著零星熱氣。“安陵容!”她頭也不回地喊道,“把地上的藥渣都收起來,用干凈的錦帕包好,立刻送到養心殿去,讓衛太醫親自查驗——記住,路上不許任何人碰!”
“放肆!”宜修沒料到年世蘭來得這樣快,更沒料到她敢當眾砸了藥碗,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年世蘭的手都在顫。但轉念一想,方才灌下去的藥已夠量,提前備好的“干凈”藥渣也早讓剪秋換了份,年世蘭收走的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碎屑,任誰來查也查不出什么,臉色便又沉了下來,帶著幾分倨傲道:“華妃好大的口氣,好大的膽子!竟敢不聽本宮囑咐,隨意擅闖產房,沖撞產婦!你眼里,還有沒有本宮這個六宮之主?還有沒有宮里的規矩?”
年世蘭盯著宜修,眼底燃著怒火,聲音卻冷得像冰:“規矩?皇后娘娘倒是好意思提規矩!產房里竟用起這等陰私藥物來,敬妃懷著龍裔,您不盼著她平安生產,反倒急著用猛藥催逼,是想借難產之名,除掉敬妃,再落個‘保龍胎’的美名嗎?”
宜修端坐在椅上,手指摩挲著袖口的纏枝牡丹紋,面上依舊是端莊的模樣,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華妃說笑了。敬妃難產已過一個時辰,拖延下去恐傷龍胎,本宮不過是依著章太醫的意思,用些強效催產的藥物,何來陰私之說?倒是你,目無尊卑,擅闖產房驚擾產婦,若真出了什么事,你擔待得起嗎?該當何罪?”
“何罪?”年世蘭冷笑一聲,轉頭看向一旁臉色發白、雙腿打顫的接生姥姥,步步緊逼,“你方才給敬妃灌的,真是尋常催產藥?那藥里有什么,你敢當著眾人的面說清楚嗎?”姥姥被她凌厲的眼神一懾,頓時腿軟得差點跪下,囁嚅著“是……是太醫開的藥”,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曹琴默適時上前一步,聲音溫婉卻帶著鋒芒,句句戳在要害:“皇后娘娘,催產藥也分輕重。尋常催產藥不過是溫性藥材,助產婦發力,可雷公藤粉不同——此物大寒有毒,對孕婦損傷極大,稍有不慎便是一尸兩命,即便僥幸生下龍胎,母體也再難有孕。您是六宮之主,又極擅長醫術。太醫院的典籍您定是讀過的,斷不會不知其中利害吧?方才齊妃娘娘在外頭聽得真切,章太醫的藥里分明加了這東西,您總不能說,齊妃娘娘也是在胡亂語?”
宜修臉色微變,眼神飛快地掃過縮在一旁的齊妃,隨即斥道:“齊妃向來糊涂,耳根子軟,最易聽信旁人挑撥,滿嘴胡,你們也信?章太醫是太醫院的老人,侍奉過先帝和太后多年,用藥自有分寸,豈容你們在這里妄加揣測,污蔑太醫院的名聲?”
安陵容早已將方才散落的藥渣仔細收好,連細小的碎屑都沒放過,用干凈的錦帕層層包好,遞到年世蘭面前,低聲道:“華妃娘娘,藥渣在此。是不是有雷公藤,是不是尋常催產藥,讓衛太醫一驗便知——衛太醫是皇上親信,斷不會偏私。”
年世蘭接過藥渣,緊緊攥在手里,目光如刀般剜向宜修:“驗不驗得出來,皇后娘娘心里最清楚!敬妃是皇上的妃嬪,腹中是皇上的骨肉,您這般行事,是算準了皇上念及您六宮之主的身份,不會深究?還是覺得,只要龍胎能保住,敬妃的死活、您殘害嬪妃的罪名,都能一筆勾銷?”
宜修握著佛珠的手緊了緊,佛珠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卻依舊強撐著端莊:“華妃休要血口噴人!本宮是六宮之主,護佑嬪妃、保全龍胎是本宮的職責,豈會做這等事?你若再胡,本宮便只能請皇上評理,治你一個擾亂產房、污蔑中宮之罪!”
“好啊,”年世蘭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那就請皇上評理!今日這事,若不查個水落石出,不僅敬妃和龍胎難安,六宮之人也會人人自危——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被‘難產’,被‘保龍胎’呢?”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