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臉色微變,指尖在茶盞沿上輕輕摩挲,壓下眼底的慌亂,端起茶盞抿了口熱茶,緩聲道:“此一時彼一時。當年是為皇上分憂,辨明朝堂隱患;如今是陪娘娘閑話,解悶罷了,有何不妥?總好過有些人,只會拿死人撒氣,連自己的體面、宮里的規矩都拋在腦后。”
“你——”甄嬛氣得渾身發抖,攥著斷簪的手更緊,掌心血珠滲得更多,正要再斥,年世蘭卻“啪”地將銀筷拍在桌上,瓷盤被震得輕顫,冷聲道:“吵夠了沒有?頌芝,把她拖出去!別在這兒擾了興致!”
頌芝忙帶著兩個宮女上前,剛要碰甄嬛的胳膊,就見她猛地掙開,聲音里滿是倔強:“別碰我!年世蘭,今日你不還眉姐姐一個公道,我便是跪死在翊坤宮,也絕不走!”
正鬧得不可開交,殿外忽然傳來小太監慌慌張張的通報聲,人還沒進門,聲音先撞了進來:“娘娘!不好了!咸福宮的敬妃娘娘動了胎氣,疼得厲害,怕是要生了!皇后娘娘已經帶著人過去了!”
暖閣里的爭執瞬間僵住。年世蘭眉峰驟然一挑,猛地站起身,椅腳在青磚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什么?這時候臨盆?”
曹琴默臉色也沉了下來——敬妃懷的是龍胎,足月還差半月,怎么突然就動了胎氣?若真有差池,六宮之人誰都脫不了干系,尤其是此刻與甄嬛起爭執的她們。安陵容攥著帕子的手緊得嚇人,看向年世蘭,聲音發緊:“娘娘,咱們……要不要也去看看?”
“走!去咸福宮!”年世蘭沒再看甄嬛,率先往外走,披風掃過榻邊的茶盞,帶起一陣冷風。曹琴默忙跟上,路過甄嬛身邊時,腳步頓了頓,低聲對頌芝道:“帶上她,給她雙鞋穿上。這種時候,誰都別缺席——少個人,都容易被皇后抓著話柄。”
甄嬛僵在原地,掌心的斷簪硌得生疼,敬妃要生的消息像塊冰,堵得她胸口發悶。她望著年世蘭離去的背影,又想起眉姐姐在冷宮里凍僵的模樣,終究是咬了咬牙,跟上了腳步。雪還在下,落在肩頭冰涼,她卻渾不覺——這宮里的事,從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眉姐姐的仇還沒報,新的風浪已卷著算計,朝所有人撲了過來。
秋風卷著冷雨,狠狠砸在咸福宮的琉璃瓦上,濺起細碎的水花。檐下銅鈴在風里搖得急,叮鈴作響,倒像是誰在暗處攥著引線,催著一場人命關天的賭局。敬妃馮若昭臨盆的消息一早就傳遍了后宮,只是誰也沒料到,好端端的生產,竟拖成了兇險的難產,內殿里的哭喊從清晨到午后,沒歇過片刻。
皇后宜修帶著齊妃、剪秋等人先一步到了咸昀殿,身后還跟著太醫院的章太醫,美其名曰“坐鎮照看”,可那陣仗瞧著,倒像是來監刑的——殿門守得嚴實,連太醫院的其他太醫都不準靠近,只留了章太醫和兩個接生姥姥在里頭。殿內很快傳出敬妃痛不欲生的哭喊,一聲聲撕心裂肺,撞得檐角的雨珠都似在發顫,聽得殿外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攥緊了心。
恰在此時,年世蘭帶著曹琴默、安陵容和甄嬛匆匆趕來。她本就對宜修的“熱心”存著十二分警惕,聽聞敬妃難產,心里咯噔一下——敬妃胎相向來穩當,怎么會突然難產?腳下的步子不由得又快了幾分。剛到殿外,那嘶啞的哭喊就鉆進耳朵,四人齊齊皺緊了眉——這哪里是尋常生產的痛,分明是熬到氣血耗盡的掙扎,里頭怕是藏著貓膩。
曹琴默湊到年世蘭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幾分凝重:“娘娘,這聲氣不對。尋常難產雖痛,卻不會這樣耗神,倒像是……被什么東西拖著,連力氣都泄得快。”
年世蘭心頭一沉,抬腳就往殿里闖,卻被守在門口的剪秋伸手攔住。“華妃娘娘留步,”剪秋臉上堆著假笑,眼角的細紋里卻藏著冷意,語氣硬得像塊石頭,“產房陰氣重,沖撞不得。皇后娘娘鳳體尊貴,方能鎮住邪祟,您和各位小主還是在外頭候著吧,免得擾了敬妃娘娘生產。”
“滾開!”年世蘭本就沒耐心應付這些虛禮,此刻更是火冒三丈,抬手就撥開剪秋的胳膊,“里面是皇上的妃嬪,懷著皇上的龍胎,耽擱了時辰,你一個奴才擔待得起?”
剪秋依舊死攔著,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娘娘息怒,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奴才不敢違逆。再說了,有皇后娘娘在里頭坐鎮,章太醫又在旁候著,定能保小主和龍胎平安,您就放心吧。”
“放心?”年世蘭冷笑一聲,眼神像刀子似的刮過剪秋的臉,“我看她是來添亂的!”說著便要硬闖。剪秋還想伸手攔,曹琴默與安陵容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此刻若不幫年世蘭闖進去,等皇后把事情做絕,她們誰都討不了好。趁剪秋注意力都在年世蘭身上,曹琴默假意上前勸和,實則猛地攥住剪秋的手腕,安陵容則從旁發力,一左一右將她狠狠推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