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沉得像塊浸了水的墨玉,看向果郡王時,語氣里裹著冷意:“你府中的事,倒越來越有看頭了。”
話音剛落,殿外便傳了通傳,說是孟靜嫻身邊戴紅瑪瑙銀鐲的丫鬟給帶來了。那丫鬟一進門就“撲通”跪倒,渾身抖得像秋風里的枯葉,不等皇帝問話,先哭嚎起來:“皇上饒命!不是主子的錯!是奴才……是奴才一時糊涂啊!”
她哭得涕淚混在一處,順著下巴往下滴,膝行著往前挪了兩步,聲音斷斷續續:“奴才……奴才見浣碧姑娘懷了身孕,怕她搶了主子的風頭,又聽府里人說甄貴人送了八珍糕來,便趁著接糕點的空檔,偷偷往里面摻了紅花粉……奴才原想著,只一點點,讓她鬧鬧肚子就好,萬萬沒料到會險些傷了胎氣啊!”
“紅花粉?”皇帝的聲音冷得像臘月里的冰棱,“你倒有膽子!是誰給你的膽子做這等陰毒事?”
丫鬟只顧著磕頭,額頭撞在金磚上“咚咚”響:“是奴才自己的主意!主子她一點都不知情啊!她若是知道了,定會打死奴才的!”
果郡王的臉瞬間鐵青,猛地轉向那丫鬟,聲音里帶著壓不住的火氣:“你胡說!靜嫻素來寬厚,怎會教出你這等手腳不干凈的東西!”嘴上雖護著孟靜嫻,眼底卻掠過一絲復雜——他素來知道孟靜嫻看似溫婉,心里對浣碧是存著芥蒂的,只是沒料到,她身邊的人竟敢這般膽大妄為。
甄嬛站在一旁,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稍稍落了地,卻仍提著幾分警惕。她看向皇帝,語氣平靜:“皇上,如今看來,此事與臣妾無關,原是這丫鬟自作主張。只是紅花粉并非尋常物件,一個王府丫鬟怎會輕易得來?還請皇上徹查,免得背后另有他人指使。”
年世蘭在旁冷笑一聲,語氣里滿是譏諷:“甄貴人倒是會撇清。不過這丫鬟既已認罪,倒也省了不少事。依本宮看,直接杖斃了,再給浣碧姑娘賠個不是便是。”
“華妃娘娘此差矣。”曹琴默搖著團扇,扇面上的纏枝蓮紋隨著動作輕輕晃動,“若真是背后有人指使,貿然處置了丫鬟,豈不是讓真兇逍遙法外?再說孟側福晉畢竟是沛國公府的人,這丫鬟是她身邊的,總要問問她的意思才是。”
太后終于開口,語氣里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疲憊:“罷了。一個丫鬟,膽子再大也不敢擅自用紅花粉。蘇培盛,去果郡王府傳哀家的話,讓孟靜嫻親自來一趟,哀家倒要問問她,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沒有反對,只是看向果郡王,眼神里帶著警告:“你側福晉身邊出了這等事,你這個做王爺的,難辭其咎。回去之后,好好管束府中下人,若再出什么岔子,休怪朕不念兄弟情分。”
果郡王忙躬身領命:“臣弟遵旨。”
不多時,孟靜嫻便由丫鬟攙扶著來了。她穿一身湖藍色衣裙,臉色蒼白得像張薄紙,發髻也松松垮垮的,瞧著楚楚可憐。一進殿就跪下給皇帝和太后請安,聲音里帶著哭腔:“臣妾參見皇上,參見太后。臣妾管教下人無方,驚擾了圣駕,罪該萬死。”
“罪該萬死?”皇帝盯著她,語氣里沒半分溫度,“你的丫鬟在八珍糕里摻了紅花粉,險些害了浣碧的孩子,你說你罪該萬死,倒也不算冤枉。”
孟靜嫻身子一顫,淚水瞬間涌了出來,順著臉頰往下淌:“皇上,臣妾真的不知情啊!那丫鬟是臣妾陪嫁來的,平日里看著還算本分,臣妾萬萬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等事……求皇上明察!”
“明察?”太后淡淡開口,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審視,“那紅花粉是從何處來的?你身邊的人,你會一無所知?”
孟靜嫻哭得更兇了,肩膀一抽一抽的:“臣妾……臣妾確實不知。許是她從外面偷偷買來的,臣妾真的沒教過她這些……”
皇帝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又看了看一旁垂首不語的果郡王,眉頭皺得更緊。他知道孟靜嫻與浣碧素來有嫌隙,說她全然不知情,他是不信的。可孟靜嫻畢竟是沛國公府的女兒,若真要深究,怕是會牽動朝堂上的勢力,反倒麻煩。
思忖片刻,皇帝沉聲道:“孟靜嫻管教下人無方,罰俸一年,禁足府中閉門思過。那肇事的丫鬟,杖斃!至于浣碧,著太醫好生照料,所需藥材,皆從內庫取用。”